他话音一落,沈沁雪的眉便悄然舒展了几分。
果然打的这个主意!溶月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倒要瞧瞧,沈沁雪会怎么接话!
沈沁雪脸上恰到好处浮起一抹红晕,忸怩道,“公子好意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说着,拿眼来觑溶月。
溶月一愣,这是让自己帮她说话?她居然还好意思?
原本以为沈沁雪是怯弱胆小的性子,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溶月唇畔微勾,面上却一派天真,“多谢公子,只是府中家教甚严,公子的好意我和姐姐心领了……”
沈沁雪一怔,她本以为溶月这样嚣张的性格,压根就不会把世俗礼数放在眼中,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清俊一笑,略带歉意,“是在下唐突了。”
沈沁雪一急,刚想说什么,远处却隐约传来呼喊声。
溶月竖耳一听,听不太真情切,风声中隐隐夹了“郡主”二字。莫不是府中派人找来了?
那呼声越来越近,果然是有人在叫“郡主”,这邺京城中的郡主,除了自己也没有旁人了。溶月一喜,忙开口应道,“我们在这里!”
很快便有一队人马提了灯笼过来,为首的是一脸焦色的张培,他是今晚跟出来的侍卫之一。
“郡主!”
见到溶月,他急急跑了过来,见眼前的溶月虽然面容有些狼狈,但好歹完好无损地站在了面前,不由松一口气,“属下参见郡主。郡主可有大碍?”
溶月摆摆手,问道,“哥哥呢?”
“大少爷带了人往西边找郡主去了,属下这就派人去通知大少爷和府里。”他扬手招来两人,吩咐他们赶紧先去报信。
又看向溶月,“郡主,六姑娘同您一起吗?”
溶月忙转过身叫沈沁雪过来,却见她一人呆呆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半个身子隐在树影当中,神情晦暗不明。身边已不见了方才那男子的踪影。
她走到沈沁雪面前,狐疑道,“六姐姐,方才那位公子呢?”
沈沁雪似突然清醒一般,回了神摇摇头,“走了。”
就这么走了?真是怪人,自己还没好好谢过他呢。她嘟囔了几句,见沈沁雪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
府中很快派了马车过来,溶月和沁雪上了车坐定,马车便缓缓朝府中驶去。
此时的长安街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绣鞋花灯发饰等各种杂物。金吾卫和工部的人已紧急出动,先将受伤较重的人送往附近的医馆救治。
街上响着起此彼伏的呼喊声,大抵都是在寻找走散的家人朋友。
“张培,其他人怎么样了?”溶月挑起一角帘子向随车的张培问道。
“四姑娘有大少爷和五少爷护着,没什么大碍,已经先送回府了。二姑娘似乎和三少爷走散了,这会也让人在找着,暂时还没有消息。”
溶月“嗯”了一声,缓缓放下车帘。此次兹事体大,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尚未可知,明日朝堂必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工部恐怕也会被大洗牌。
正沉思间,车内响起沈沁雪柔弱的声音,“七妹妹……”
溶月收回心思,望了过去。自上车起她就一直沉默,这会子又想说什么?
“七妹妹,今日遇到那公子的事能否保密?”沈沁雪又恢复一脸怯生生的模样。
“六姐姐这是何意?”溶月盯着她的眸子,面容如常,眼中喜怒难辨。
“我……我现在这般狼狈,若让祖母知道被一个陌生男子看去了,必然不会轻饶我……”
溶月轻轻嗤笑一声,黑暗中听得沈沁雪心内一跳。良久,她才听到溶月不带感情道,“既然六姐姐都开口了,那我不说便是。”
说完这话,溶月似不欲多言一般,靠在车壁上闭了双眼,不再理会沈沁雪。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府,当夜折腾到很晚才入睡。
第二日听说沈汐云凌晨才被找到,回来时衣衫不整,格外狼狈,为这,二夫人还在府中发了好一通脾气。
*
立了春,天气开始渐渐回暖。
上元节发生的惨案已有了定论,朝廷给出的说法是督工的工部侍郎玩忽职守,收了贿赂,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建造灯楼的商人使用了不合格材料。皇上大怒,罢免了一批人,处置了一批人,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这样的结果,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而老百姓都是健忘的,不管过去如何悲惨,日子总要过下去。他们渐渐有了新的谈资,上元节惨案便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这其中隐藏的秘密,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这天天刚亮,溶月便起了床为出行做准备。她今日要和娘去法兴寺上香。
上次溶月生病时,侯夫人去法兴寺许了愿,现在她病好了,自是要去还愿的,再顺带想替侯爷求个平安。本来早就要去的,只是前段时间各种事情,这才拖到了今日。
溶月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窄袖高腰袄裙,裙摆镶着并蒂莲花绣片,阳光下便潋滟生光,外头罩一件粉蓝绣缠枝海棠撒花褙子,头上只斜簪一只碧玉玲珑簪,显得人英气爽利,朝气蓬勃。她想了想,又随手将爹送她的鞭子挂在了腰间。
玉竹一边替她收拾着,一边随口问道,“郡主,上次来兮楼掌柜送来的那盏琉璃花灯还在柜子里放着,要不要让人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