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天气晴朗明澈,宜宴请会友,宫里的赏花宴就设在这一天。
沈府的几位少爷已先行骑马入了宫,几辆宽大的马车早早地停在了府门口,等着接沈府几位夫人和小姐。
大家收拾妥当,陆陆续续出来了。
溶月刚要上车,恰好见到沈沁雪带着丫鬟出来,两人的目光一对上,沈沁雪躲闪了一下,这才冲着她笑笑,小声道,“多谢七妹妹。”
这是自上次曹姨娘找她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溶月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微微颔首便上了车。沈沁雪这会,也许并不大乐意见到她。因为一见到自己,她就会想起自己这入宫的机会都是别人施舍来的。
好在今日各房都备了一辆马车,溶月上了侯府的马车,侯夫人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见溶月上来,她冲她慈爱地招招手,“阿芜,坐娘这里来。”
溶月依言挨着她坐下,靠着她香香软软的身体,一时心绪有些起伏。
娘一生顺遂,家中只她一女,少时又有才名,性子不免有些清高,她不喜俗务,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更是不懂,也不屑于懂,所以前世才那么容易被人暗算。
自己现在虽能护着她,但日后总有顾不到的地方,娘一定要学会自己独当一面才是。等赏花宴事了,就跟她提一提祖母嫁妆的事,就当一次试炼吧。
主意打定,思绪又飘到这次赏花宴上,心口不由一紧。
启圣三十六年的这次赏花宴,是她和萧梓琰纠缠的开始,也是她一生梦魇的开端。她摸了摸暗藏在腰间的鞭子,暗暗吸一口气,今生,她一定不会再让那一幕重演。
正思索间,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溶月回过神来,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阿芜怎么了?”侯夫人担忧地望来。
溶月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又颠了一下,侯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干呕了一声。
这下轮到溶月着急了,“娘,您没事吧?”
侯夫人压下心中的不适,勉力笑笑,“没事,可能昨日睡晚了些。”
一旁的念夏忙递过一盏茶,又仔细替她顺了顺气,侯夫人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她顿了顿,看向溶月,“阿芜,你为何要助六姑娘入宫?”
溶月微愣,娘一向纵容她,只要她做的事不过分,娘都会无条件支持,从不过问,为何这次突然问起缘由来。
侯夫人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阿芜这些日子似懂事机敏了不少。以前她不管,是希望阿芜活得快乐,现在阿芜显然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孩童了,自己做娘的,自然该助着她才是。府里那些内宅的事,她不是不懂,只是懒得去争而已。可是若阿芜想要,她自然要全力相助。
溶月眨了眨眼,将那日曹姨娘的话说了出来。
“娘,是我们的,我们就得拿回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好欺负。”怕侯夫人不在意,溶月忙补充了一句。
见到她脸上认真的神情,侯夫人一时百感交集。自己平日里的确对这些事太不上心了,居然还要自己的宝贝女儿替她操心。
思及此,侯夫人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阿芜,你放心,等赏花宴完了,娘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
溶月眼神一亮,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娘会这么快就同意了。她不知道的是,只要是对儿女和侯府有利的事情,侯夫人就算再不喜,也会尽全力去完成。
见侯夫人面色还是不太好,溶月便不再打扰她,让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一会。
约莫行了两盏茶的功夫,大齐皇宫到了。
大齐皇宫称紫微城,取“紫微正中”之意。前半部为皇帝办理政务举行朝会的地方,称为“外朝”。后半部为皇帝和后妃们居住活动的场所,称“内廷”。
马车停在外朝宫门前。随车的玉竹掀起车帘,将溶月的郡主玉牌递给守门的侍卫。侍卫接过玉牌一看,立马恭谨起来,对着马车行了个礼,当下也不查看了,直接挥手放行。
马车便又畅通无阻地驶入了宫城中,一直到了内廷的乾清门处,这才停了下来。到了这,就该下车步行了。
玉竹和念夏先下了车打起车帘,将侯夫人和溶月迎了下来。
一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延绵不断的宫墙,一眼望不到头,青瓦红墙映着湛蓝的天空,生生给人一种逼仄厚重的感觉。
溶月虽然贵为郡主,来皇宫的次数却并不多。因为不知何故,侯爷和侯夫人似乎很不喜她入宫。兴许是怕她性子莽撞,容易冲撞宫里的贵人。
她回过头去寻侯夫人,却发现她定定地望着宫门出神,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早有一排红衣内侍候在宫门口,见侯夫人和溶月下了车,便有一人堆着笑迎了上来,“奴才见过定远侯夫人,见过明珠郡主。”
侯夫人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示意他不用多礼。
“侯夫人,郡主,奴才先带你们进宫吧。”那内侍哈着腰道。
其他几辆马车因为要接受检查,现在还落在后头没有跟上来,按理该等着她们一起为好。但侯夫人做不来这些人情世故,溶月也乐得不见她们,自然点点头,各自携了丫鬟准备随那内侍入宫。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达达的声音,该是又有人来了。溶月并未在意,依旧脚步未停,她那些多余的好奇心,早在重生之际便已消磨殆尽。
马蹄声渐停,在溶月身影即将没入宫墙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