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男声将云睿钉在原地。
初时,她以为自己的行踪被云世铎发现了,大惊失色;略一定神,方才意识到那不是爹爹的声音,该比爹爹年轻才对。
云睿登时更是不安:夜深人静的,突然冒出个陌生的男子,不是歹人又能是什么?
好贼子!今上初丧,全城夜禁,你胆子倒是不小,出来寻生意来了!看姑奶奶怎么拾掇你替天行道!
云睿想罢,也不多言,右手向左手握着的宝剑一探,扣紧剑柄,“蹡踉”一声脆响宝剑出鞘,射出一道耀眼寒芒。紧接着,她合身而上,剑尖直取陌生男子发出声音的所在。
那男子本来是奉命护卫在此的,见一个小小身影从屋内踮着足尖出来,又蹑手蹑脚地蹭到篱笆墙侧,自然知道是那位“小主子”。再一凝神,影影绰绰瞧见她似乎背负着什么包裹,更不敢含糊,连忙凑上前来询问。却不想被当做了歹人。
眼前银光一闪,男子便知对方手里的兵器不是凡品。
他当然不敢和云睿对阵,只好双脚一错,急退两步,避开宝剑的锋芒。
除了当初学剑时同师父喂招,云睿从没拔剑和人实战过,又发觉自己甫一出招,亮出本门绝技,竟被对方闪身躲开了,焉能不急?情急之下,她好胜心更是迫切,又“刷刷刷”连进三招,急于将对方制住。
她人小力薄,内力更是不济,这三招对付普通小毛贼或可奏效,但对方可不是寻常人物,自然不会让她得了手,连身侧都近不得。
不过,这三招架势十足,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玄门正宗的“三十六路逍遥剑”。
青年男子绝想不到这样一位“贵人”居然会玄门剑法,还使得颇为入流,不禁困惑地轻“咦”一声。
云睿更恼了:这“小贼”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躲得过自己这几计剑招!还有余力发声!
她唯恐自己抵挡不住,歹人伤了屋内的爹爹和阿姐,把心一横,杀招频出,急攻男子要害处。
青年男子立时窘迫了:他不能对这“小主子”还手,可照这般下去,自己难免要受伤……
正无措间,忽听得一声轻啸声划破夜的宁静,隔了两瞬又是一声长啸,继而两声短啸。
青年男子神情一凛,知是同伴发出的事先定好的暗号,这是贵人驾临的意思。
他不敢再和云睿追斗下去——
被贵人看到,成什么体统?
他只得身形一动,飘出两丈开外,低喝一声:“且住!”
云睿乍一听忽长忽短的轻啸声,心里暗道“不好”,这不是贼人来了帮手了?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一个小贼自己尚且拿不下,真要是来了一群,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她想着,心头更急,索性一咬牙,心说:“反正大不了一死,杀一个扯平,杀两个赚一个!”
于是,她压根不理会男子,挥剑又刺。
男子见她又冲了过来,瞬间头大如斗,颇为无奈地飘身躲过。
此时,远远一列队伍约莫二三十人,亮着琉璃灯盏,越来越近。伏在云家四周的众护卫也早都听到了呼啸声,俱都从遮蔽处闪出身形,几只火把将夜空照亮。
屋内的父女俩也终于发现了屋外的异常,须臾间点起灯盏。
云睿怔住了:这、这么多帮手,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青年男子趁势一个旋身,贴近她后背,道了声“得罪了”,手掌探出,隔空弹向云睿腿弯儿处。
云睿不提防,只觉得膝盖后一麻,“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宝剑也顷刻脱手。
直到重回到自己的房间,云睿还如坠云里雾里。
她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爹爹和阿姐,又转过脸看向侍立在自己惯常坐的椅子两旁的二人——
左侧的是个圆脸细眼、和善非常的无须中年男人;右侧的是那个被自己逼了一剑又一剑最后只用一招就让自己委顿在地的“贼人”,其实是个青年男人,一身黑色劲装,长身玉立,正挑着俊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云睿大窘。她知道对方并非坏人,也就没了敌意,却又生了另一番心思:她好想问问这个男子是怎么躲过自己的剑招,又是怎么制住自己的。
师父说“人人皆可为师”,圣人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想来向这男子讨教一二定然对自己的修为大有进益吧?
可是,她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忐忑地偷眼观瞧坐在椅上的人——
应该是个女子吧?
唔,看身形是。
应该年岁不大吧?
大概。
也不确定,因为那女子带着素纱帷帽。
云睿很有种掀开那层帷帽的冲动。她总觉得空气中有种奇异的气息在流淌,忍不住抽鼻子闻了闻:有点儿甜,有点儿暖,还有点儿……唔,像是三伏天里吞下一个冰湃果子,从里往外、每一个毛孔都觉得舒爽、透亮——
“咕嘟……”想到冰湃果子,云睿没出息地吞了口口水,嗓子眼儿里发出的声响,在这静寂的屋子里听得格外清晰。
侍立在女子身侧的二人俱都愕然。
云素君跪伏在地,闻得声音,就知道是阿睿发出的。她惶恐地抬头看向那女子,生怕阿睿没分寸惹恼了这位贵人。
云世铎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他低声喝道:“阿睿!还不跪下给贵人见礼?”
云睿听到爹爹言语中的怒意,下意识地就要跪下,可转念又止住了动作。
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