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长丰县东门外。
县令郑评带着一大群人,正焦急地眺望着北面的大路。
今日巳时,就有幽州军的斥候拿着公文前来报信,言说骠骑大将军即将往庐江一行,会在长丰县临时歇脚。
当时郑评已经把刺史府的公文张贴出来,正沉浸在满城的欢呼声张,得到消息后不敢怠慢,赶紧安排迎接的事情。不料他们在太阳底下都站了几个时辰了,却不见大将军的影子,若非那几名幽州军拿的公文绝对是刺史府出具的,他们都会怀疑是不是遇到了骗子。
郑评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招手喊来一名衙役,小声问道:“还没找到王良那竖子吗?”
郑评之前一直在忙碌,并没发现王良不在身边,直到一个时辰前准备让王良去办点事情,才发现小舅子不见了踪影,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让人去找。迎接权倾朝野的骠骑大将军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自家小舅子又喜欢无事生非,万一冲撞了大将军,自己必定会被牵连。
“启禀县尊,尚未找到王书吏,不过刚才沈三说似乎看到王书吏一早就带人出了城。”
郑评顿时松了口气,挥挥手让衙役退下,只要王良不在城中就好,去了哪里根本无关紧要,反正大将军不可能关注一个小小书吏的去向。若是让他知道王良今日的行为,只怕会当场晕过去。
长丰县是个下等县,现在的人口还不足六万,大多数人都跟着官吏们来到了城外等候。即便还没见过公孙续的面,百姓们对公孙续已经满怀感激之心,他们的所求一直以来都很卑微,无非就是有饭吃有衣穿而已,然而这些年在袁术的折腾下,很多人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多有饿死者。如今公孙续不但下令减免赋税,而且还会向贫困百姓下发钱粮,顿时在百姓们的心中无限拔高,大伙儿都想来迎接一下仁义爱民的骠骑大将军聊表谢意。
县丞余熊成回头看了看人群中脸色惨白的几个老头,上前两步低声道:“县尊,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已经快撑不住了,是否准许他们先回去歇息一下?”
郑评再次抬头望了望北面,淡淡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大将军应该快到了,此时回城歇息,岂不是白白等了几个时辰?让他们再等等吧!”
余熊成面带不忍之色,为了营造出更大的迎接场面,只要是城中稍稍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郑评勒令一起出城迎接,其中不乏七老八十的皓首老翁。郑评担任县令多年,在县内历来一言九鼎,无人胆敢反对,余熊成只好收起自己的同情心,默默退了回去。
郑评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汗,弯下腰掸了掸灰尘,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是正经的儒家弟子,祖籍北海高密(山东高密),其祖父和大儒郑玄同宗同辈,不过却是不被看重的旁系子弟,数十年前来到了长丰县定居,从那之后逐渐和高密的宗家断了联系。后来郑玄名声鹊起,郑评一家获益匪浅,郑评也顺利坐上了长丰县令的位置。他很清楚公孙续对儒家的态度,自家那位闻名天下的伯祖父就在徐州,然而公孙续夺取徐州之后根本就不予理会,更遑论自己了,说不定稍有差错就会被公孙续就地免职。
人群中一人忽然指着远处叫道:“来了来了!”
郑评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大路远处扬起了大片尘土,随即就听到马蹄声迅速接近,很快就变得闷雷一般,一面飞马大旗和一面‘公孙’大旗随之出现在了视线中。他赶紧收起帕子,正了正衣冠,快步迎上前去。
余熊成和数十名有头有脸的人不敢怠慢,迅速跟了过去。
百姓们不敢上前,纷纷踮起脚观望。
片刻之后,大队骑兵到了近前,他们队形齐整,盔甲鲜明,一股肃穆的杀气扑面而来——距离长丰县城还有七八里路的时候,公孙续特意让将士们在河边清洁了一下盔甲,以便更好地向长丰县上下展示幽州骑兵的风范,毕竟这是幽州骑兵第一次踏足淮河以南的土地。
公孙丁策马上前,大声叫道:“骠骑大将军到!长丰县令何在?”
郑评抢步上前,躬身行礼道:“下官长丰县令郑评,率一应人等恭迎大将军!”
“大将军善后就到,尔等就地等候!”公孙丁冷冷撂下一句话,带着百余名先锋队伍闪在路旁。
郑评答应一声,背心冷汗直冒,这将既然能做先锋,必定是大将军信任之人,此人对自己似乎颇为不满,莫非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须臾,公孙续护着大乔的马车,策马缓缓而来。他看了看郑评,淡淡问道:“汝就是长丰县令?”
郑评不敢怠慢,赶紧跪伏于地,沉声道:“下官长丰县令郑评,恭迎大将军!”
后面的余熊成等人见公孙续到了,也都跟着跪在地上。
百姓们见县尊和县丞等人都跪了,顿时齐刷刷跪了一地,根本不敢抬头。
公孙续轻轻叹了口气,他曾经想过废除某些场合的跪拜礼,但是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就连母亲侯悦都不支持,认为尊卑有序,不可轻忽,于是只好把这个想法暂且压了下去。如今再次看到满地都是战战兢兢的百姓们,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他跳下马来,大步向前走去。
公孙丁和百余名护卫赶紧翻身下马,四散开来簇拥着公孙续向前走。
郑评听到公孙续的叹息声,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还以为公孙续对自己大为不满。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正准备跟过去,忽然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