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一时间居然完全丧失了语言和思考的能力。
即使从前面对再艰难的苦战、再难缠的对手,或受了再重的伤,都不曾像现在一样,对方轻轻的一击就足以破坏他整个人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似乎什么话都不能真正地表达出自己现在的心情,什么话都不能确切地传达他心脏现在跳动的节奏和声音——
最后,他蠕动嘴唇,在脑子里一团混乱的情形下,却结结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怎、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并没有说完整句话,尾音就消失在一片喧嚣之中。
“喂!你干什么!”
“你敢踩老子?!”
“你竟然敢动手?我要给你一点厉害瞧瞧——!”
似乎是远处靠近舞台的地方,有两个看戏的闲汉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继而动起手来。那个地方顿时爆发出一阵混乱。
藤田五郎立刻住了口,瞪大眼睛往事发地点望去,好像立刻就要过去调解争端似的。
柳泉在他身侧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啊。”她微带恼怒似的自言自语道,然后松开藤田五郎的腰间,改而扯住他的一只手。
“你现在可是休班期间,并没有穿着制服吧。……就这么贸然前去调解纠纷,万一对方拒不听从,再把你卷入争端就糟糕了……”
藤田五郎好像仍然在注意着那个方向,一时间并没有回答她。
柳泉手上微微用了一点力气,把他往外扯。
“外面的街道上应该会有巡逻的巡查吧……去找他们来处理此事吧。”
幸好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喊了起来:“别打了!别打了!巡查已经往这里赶来了!”
于是这次新戏上演就这么草草收场。当然,即使没有这次町人的纠纷打断了新戏的结尾,这出戏的内容也让人感到一阵索然无味。
不过柳泉还是竭力表现得很开心的样子——说起来,每天都呆在九条家那种压抑的环境里,还要不时提防着神出鬼没的那位“天下五剑”的付丧神,她的神经早就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所以今晚能够跟小一这位彻头彻尾的治愈系男子一起出游,无论发生多糟糕的状况,都不能抹灭她的好心情。
而且……被撩的小一甚美味,她是不会说的!
两个人离开浅草,搭了一段车之后,就在距离九条邸不远的地方下来步行。
因为提前离开了戏棚,所以现在时间尚早。柳泉一想到自己回到九条邸之后又要面对成山的烂摊子就头痛,于是当小一吞吞吐吐地询问她要不要步行一段的时候立刻就很愉快地同意了。
但是没走多远,路旁一辆马车里就跳下来一个人,把他们两人拦住了。
柳泉:?
那个人看上去是马夫,恭恭敬敬地挡住了她的去路之后,自报家门说是桐野家的家仆,请“九条小姐到马车里去稍坐,我家小姐有话要说”。
……桐野郁子?
柳泉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小一,看到他也是一脸问号地望向她,就冲着他习惯性地笑了笑以作安抚,压低声音简单说了一句“大概是为了哥哥的事吧,我去去就来”,然后把手中拎着的那只写着“浅草雷门”的灯笼交给他,跟着那个马夫走向马车。
马车的车门打开,柳泉欠身钻了进去,果然看到那个不管何时都是一脸冷淡之色的桐野小姐端坐在马车里。
她穿着一袭外出时的和服,即使在昏暗的天色下,织物表面的金线也隐约泛起光泽。
即使是坐在马车里,她的脊背也挺得笔直,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尊雕像那么冷淡、苍白、枯寂、毫无活力。
柳泉忍不住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同样坐正了之后,才向她颔首为礼。
“夜安,桐野小姐。”
桐野郁子那双如同深井般冰冷无波的黑色眼瞳停留在她的脸上,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九条小姐。”
和她冰冷的态度截然相反地,柳泉脸上始终带着一个淡淡的笑意。
“桐野小姐等候在此,有何见教?”
桐野郁子并不立刻回答,而是慢吞吞地转动脖颈,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街道上,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静等着这位“九条小姐”的那个青年。
然后,她说:“就是他吗?”
柳泉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什么?”
“我想知道,九条小姐为自己选定的婚约对象,是否就是那个人。”桐野郁子又转回头来直视着柳泉,声音清冷得就像是深秋山中的小溪奔流而过。
柳泉有丝意外,略微思考了一下,含笑答道:“这件事对于桐野小姐来说很重要吗?”
也许是因为被对方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而略感焦躁,桐野郁子的眉眼微微沉郁了下来。
“我今晚到府上拜访道治先生。”她说,“鉴于我们两人的身份,这也是应有之义……”
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然而,我却察觉到道治先生整晚都心神不宁。因为九条小姐你和那位所谓的‘追求者’先生出门了的关系。”
虽然一副端庄到近乎冷淡的旧华族大小姐的死板模样,桐野郁子的性格里看起来却意外地有着实用性极强、并不真正拘泥于礼节,直言不讳的一面。
“这让我对未来的前景感到了一丝担忧。”
桐野郁子直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