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微微勾起了唇角,又应了一声。“嗯。”
“但是……!”柳泉咬牙切齿地继续说着,用力以双臂撑住廊上的地面。这个动作几乎让她的上半身向前倾了一个不小的角度,肩膀也耸得更厉害了;从背后看,她清瘦的肩胛骨都微微突了出来,像是整个人都在用力维持着这种不自然的姿态似的。
“我刚刚坐在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赏月的时候,总得找点什么茶点吃吧……!”她语气僵硬地说道。
三日月宗近似乎对她那种极不自然的坐姿视若无睹一样。他依然保持着刚才身姿挺直、端正从容的坐姿,坐在那里。
“……然后想到了晚餐的时候,粟田口家的那些小短刀们分了我一把金平糖。”柳泉突兀地说道。
这句话似乎终于引起了三日月宗近的兴趣似的。他的视线往下,落在了在他们中间放着的那只盛满金平糖的小碟子之上。
“哦。”他终于又应了一声,就像是正在耐心地等着她讲故事似的。
柳泉蓦地发出很大一声抽鼻子的声音,听上去简直邋遢极了,像只仓鼠。
但是三日月宗近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
“总司君,好像很喜欢吃金平糖。”
提起这个话题,柳泉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像是沉溺在某种令人愉快的回忆之中,她的嗓音也变得柔和起来,没有了刚刚的那种僵硬感。
“以前,好像还曾经说过要送我金平糖的话。”她说。
三日月宗近微微垂下视线,伸手拿起了那杯已经快要不再冒着热气的茶。
柳泉原本是笑着的,然而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滞,然后,慢慢凝固了。
“后来,并没有收到什么金平糖,反而是收到了一大堆樱饼……”她慢慢地说道。
然后,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一颗小小的泪珠,浮现在她的长睫上。
“……啊啊,大家,大概是被他耍了吧。”她笑着感叹道。
继而微微一眨眼,那颗泪珠就仿佛被眨掉了一样,在她的眼睫上化为无形。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片刻,忽然转向她。
“……是吗。”
他温和的嗓音低低地响起。
然后,他询问似的看了她一眼。
“那个……金平糖,我可以吃一颗吗。”
柳泉显得有丝惊讶,好像感觉“金平糖”这个词和三日月宗近这个人完全不搭似的,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亲手托起那只盛满金平糖的小碟子,小心翼翼地伸到他的面前。
“来自己选一颗吧。”她说。
三日月宗近又看了她一眼,才从中选了一颗蓝色的金平糖,放进嘴里。不久之后他就露出了一个——
老年人式的、温和而宽容的笑容。
柳泉:“……”
啊啊,看起来这颗糖的味道不如他的意啊。
很奇怪地,现在她能够通过一些他的细微表情变化,来判断他现在真实的想法了。明明脸上都是一样的温和笑容,然而在她看来,那种微笑之后隐藏着的意味,是不一样的。
……所以,果然就像那句俗话所说的那样,“最了解你的人,也许正是你的敌人”吧?
她注视着三日月宗近那张俊美得无懈可击的脸——努力不去注视他和那张脸的画风南辕北辙的内番服之下所穿的保暖内衣——看着他微微咧开了嘴,发出轻轻的“哈——”的一声,像是有点被齁到了一样;然后,他十分自然地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地说道:“啊哈哈,果然对老人家来说太甜了啊。”
柳泉:“……”
……对了你手里的茶杯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三日月宗近又喝了一口茶,像是想要用茶水的微微苦涩来中和金平糖的甜味一样。他咽下那口茶水,才重新绽出一丝和平常相比没什么两样的、老年人式居高临下的宽容笑意,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评价道:
“冲田君,看上去就是个一身锋锐的少年啊,像出鞘的名刀一样……”
柳泉默了一瞬。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她赞同道。然后,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庭院里沐浴着月光的花木,出神似的慢慢说道:
“就是这么一个人,陆奥却成为了他的终焉之地……吗。”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顿。一秒钟以后,他又慢吞吞地开始嚼着那块金平糖,好像很难咽下似的。
“陆奥,也会成为泰衡的终焉之地,是吧。”
今晚第一次,柳泉说出了那个名字。
“这是历史上注定好的事情。”她用一种近乎叹息似的语调低声说道。
“……他自己也明白的吧。”
三日月宗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慢慢嚼着那块好像给他制造了很大麻烦的金平糖。
柳泉也好像并没有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回应的意思,只是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说起来,阿津贺志山地图上最后的boss队伍名字叫什么呢?”
三日月宗近仍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柳泉好像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自问自答道:
“叫做‘镰仓改变阿津贺志山方面奥州防卫队’。”
三日月宗近一顿,又拿起茶杯来,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
柳泉突然偏过头,从那个小碟子里拈起一颗紫色的金平糖,却并不立刻吃下,只是放在自己左手的掌心,微微来回倾侧着手的角度,看着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