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审神者蓦地睁大了眼睛!
然而三日月宗近已经转过身去,果真就那么走开了,如她所言,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迈过地上的残砖碎瓦的步伐十分优雅轻盈,如履平地。在四周完全是一片枪炮声、劈刺声、喊杀声,混合着路旁的建筑和堆放的物品燃烧发出的呛人黑烟的一团混乱之中,他那优雅的步履和舒展的身姿简直不像是真的一样。
女审神者凝神望了他的背影几秒钟,然后咬了咬牙,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她侧耳倾听了一阵子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嘈杂的响声,似乎皱着眉头在努力分辨着什么;最后,她挫败似的狠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拎着那杆步枪,居然还动作颇为灵活地沿着半圯的墙壁和破败的房屋木质结构残余的部分,攀爬到了屋顶上。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房屋都十分低矮,要爬上去并不算是太费力——何况她可是凭借着技能飞跃翻上过池田屋二楼的人物!
虽然现在的技能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但适应那种飞檐走壁(不)的身手还在。柳泉在居然没在战火中被烧毁或塌陷的房顶上坐下,先是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
侧身一倒、右肘撑着房顶一个滚翻,就躲到了突起的檐顶后方。
她谨慎地在突起的檐后找了个伏击的好位置,然后把步枪放在手边触手可及之处,慢慢地探出头来。
街道上的喊杀和激战之声已经愈来愈接近了。终于,仿佛就在耳畔。
柳泉从檐后窥视着街道上的混战。为了不让已经十分接近她的藏身之处的双方军队中的任何人发觉自己的存在,她仅仅只从房檐遮挡之后露出一只右眼和小半张脸孔。
很快地,那些厮杀就在她面前的街道上持续地发生着。
不断地有穿着不同服色的士兵倒下去,然后是头领模样的人;他们其中有些人的衣袖上缀着写有“诚”字的袖章,似乎作战起来也格外地勇敢些;然而这一切到了生死的面前仿佛也都无关紧要,他们倒了下去,和他们的敌人倒在一起,就像她曾经听过的那首歌里唱的那样,无可替代的人们长眠于此,只有见证了战争的朵朵白云,能够将这些英魂送至充满光明的天上——
忽然,她听见了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副长!刚刚接到消息,传习队因为首领秋月君负伤不得不退下战场,已经开始乱了阵脚,开始自战场上溃退!”
柳泉一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个声音,是岛田。
一直以来,他都忠厚老实、忠诚于局长和副长,办事能力也不弱,深得近藤和土方的信任。现在,一定是他出去探听消息归来了——毕竟在他之前担任这个任务的山崎,此时应该已经在“富士山丸”上因为伤重不治而逝世了——
此时,她的头脑里只是一闪而过那个她所熟悉的“山崎烝”的模样而已,下一刻就听到了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吗。秋月君也英勇地负伤了啊……”
那个她所熟悉的醇厚声线里带着一丝感叹的语气,这样应道。
“……战况,可不太妙啊。看起来,只有我多承担一些了。”
其实,她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仅仅只是听到了这样对话而已——他和岛田应该正巧站在她此刻视野无法触及的死角吧——柳泉却感到一瞬间鼻端酸涩,咽喉哽住。
她曾经无数次地反复构想过这一刻的来临——因为宇都宫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地图之一,即使难度简单到她所率领的本丸无需日常去刷的地步,然而总会有那么一些时刻——像是现在,她被时之政府直接指派到了这里执行任务;也就必须要面对和副长同处一城之中的现实。
她曾经幻想过在这一刻,自己的头脑之中会想些什么。是追念着那些有他的记忆?还是单纯地感念着命运的神奇,将她再一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当这种现实真的在她的眼前发生了,她才恍然明白,其实她的震惊和伤感,远远多过怀念和激动。
这一刻,她的大脑之中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在一片空白之中,渐渐地,只有他的声音——深藏在她记忆当中的某一时刻的声音——从中自动浮了起来。
“……喂!别死了!!给我活着回来!!听到没有!!”
柳泉的鼻端一酸,慌忙抽了抽鼻子,试图忍回这一刻突如其来的软弱。
她不错眼珠地死死瞪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片街道。街道上正在发生的激战,以及那些死斗着的、穿着不同zhifu的人们,残垣断壁也好、炮火或血色也好,都仿佛渐渐在她的眼中模糊起来,逐渐淡去了;最后,那一切都成为了某个人身后的布景,她视线的焦点,只有一个人,从某个她视野中的死角——或许是这栋房屋旁边的一条小巷——之中大步冲了出来。
他正好停在她视野的正中,身上黑色的洋服已经满是灰土和陈旧的血迹;但是他站在那里,依旧身姿凛然。他手中握住了那柄她也很熟悉的刀——“和泉守兼定”,抬起手来唰地一挥那柄刀,直指着前方的某一点,大声喝道:“大家冲啊!那些家伙的防线破绽百出哪!往那边攻过去!给他们瞧瞧看什么才是‘壬生之狼’的手段!”
大家纷纷轰然应声,就好像己方的士气一瞬间就被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提振到了最高点似的。
就在此时,柳泉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阵几乎不易引人注意的细碎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