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顾中懿精神满面的来到秦家。
“都安排好了。”他道。
秦机道:“皇上将调查乱党之事交于我,但这几日无论查到什么,都先不要告诉皇上。容我想好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顾中懿不解,“你这是何意?皇上对这件事看的极为重要,听说赵仲这会儿还跪在寝宫里不敢走,怕是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都不会放松下来。他总是紧张兮兮、怒斥责骂那好了,咱们也别指望有安生日子,就算是你,说不定也会被皇上斥责的。”
秦机喝了口茶,摇摇头,“总要给赵仲他们一些机会。”说着,他露出一丝苦笑,“都到了这般境地,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顾中懿想到他们夫妻的事,默默的喝掉半碗茶,问道:“秦夫人怎样了?”
“还是那样。”秦机难掩情绪有几分低落。
顾中懿晓得秦机表面上镇定平静,可是内心必然也是极其失望,孤身了那么久,最渴望的不就是家人和亲情吗?那可是他的第二个家人,就这么突然的没了。但是在同样失落的秦夫人面前,他必须强打精神,去照顾抚慰她。
内忧外患,秦机得担着多大的压力。
他叹息一声,安慰是的拍拍秦机的肩膀,“外头有我,你尽管吩咐我如何去做。你在家中陪伴夫人,早日让她好起来要紧。”
“多谢顾侍郎。”秦机拱拱手。
夜更深了,顾中懿不好叨扰太久,起身告辞。他今日来坐的是马车,刚钻进车厢里,端坐在灯下的人沉声问道:“秦舍人如何说?”
顾中懿将秦机的话一五一十的对他说了。
那人沉默片刻,在骨碌碌的车轮转动声中问道:“他心情如何?”
顾中懿迟疑了一下,声音不由地降低了半分,“秦舍人……”
“不必说了。”那人打断他的话,“你现下说的也不会完全是实话。”
顾中懿面露尴尬。
那人道:“所以说,不叫旁人觉察到自己的心思。是件很难的本事。而你,还要多多学习。我知道你和秦机感情深厚,但是大事面前,你得有个分寸。”
顾中懿低头。“您教训的是,在下铭记在心。”
那人幽幽的叹了口气,透过车帘缝隙望着寂静无人的大街。经过白日里乱党袭击一事后,心有余悸的百姓们天还没黑就躲进家门,吹灭灯火。一点动静也不敢闹出来。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这个王朝要完了似的。
他收回视线,叹道:“秦夫人胆色过人又聪慧,却在这件事上放不开心结……之前倒是错看了几分,更没有想到秦机居然在她身上能花费那样多的心思,你瞧一瞧,他从前的心思都放在哪儿?现在还可记得了?”
顾中懿干笑,这位没有体会过丧子之痛,大约也没有体会过心爱之人伤心欲绝时的束手无策,才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无奈他虽然心有不平。但在这位面前又不能说出一个一二来,只能拱拱手,道:“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料想得到,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吧?等过一日,也许就能走出这片阴霾了呢?秦舍人从未将那些事忘记,时时刻刻都在履行着诺言,所以请您放心吧。”
那人笑了笑,“是么?那我倒要看看,过一日之后是什么情形了。”
顾中懿内心不安。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他出身士族又为官多年,原本自认为在隐藏情绪方面是个好手,直到在这位面前才直到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可他还是要忍着,微垂眼帘一言不发。好似笃定了明日秦舍人和秦夫人就会恢复正常。
马车轻快地奔跑在宽敞的大街上,不时有金吾卫的人马经过,纷纷向马车行礼。
顾中懿没有撩起帘子,只淡淡的叮嘱两句“好好巡逻,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金吾卫得了令,继续巡视。他则坐着马车回到府中。车中的那一位独自从暗道离去,他听着暗道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身子抖了抖,捏了捏眉心。
顾夫人这才从幔帐后面走出来,关心秦夫人的状况。
顾中懿道:“定是不大好,否则秦舍人也不会无心处理乱党一事。接下来几日,我有的要忙了。你吩咐家中下人和护院,在四周围墙下布置好机关,且不能让人翻墙进来。”
顾夫人深色凝重,点头应道:“我知道了。那……要我去陪一陪秦夫人吗?”
顾中懿摆摆手,“有秦舍人在,我们就别去打扰了。”
“好。”
因为乱党造反,京中风云再起,氛围格外凝重压抑,大街小巷里不见开张的店铺、摊子,连东西市都冷冷清清,但随处可见正在四处搜查的金吾卫,连城门进出都比以往盘问的严格多了。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都被抓起来,塞进府衙大牢,喊冤之声震天,闹得京兆尹头疼不已。
头疼归头疼,他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审问这些“嫌犯”,稍有言语不详、支支吾吾的,就叫人拖下去重打。
没想到和乱党有关系的没调查出来一个,倒是找着几个在逃多年的杀人嫌犯。
这帮子人也真是够胆大,虽然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是最安全的,但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躲在京中里,也是胆大包天了。
百姓们不敢上街走动,可就算窝在家中避难,也难防当兵的忽然一脚踢开房门,又是喝问又是将四处翻个底朝天。
看着那些寒光闪闪的刀剑,他们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怨气和怒气压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