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宇铮本就是接着皇帝的传令才回的京城,皇帝放了话:七皇子铮王在英勇作战时不幸身负重伤,特召回京休养治疗。非但免了他进宫述职的一番奔波,更下令“除了御医外,其他人不得登门,以免打扰”。
司寇宇铮受伤的消息在权贵圈里以惊人的速度传开,短短两天功夫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朝堂上的众官员不论与他亲疏远近是敌是友,都把这事上了心,衙门里同僚见了面必少不得就这事议上两句,连回了家也少不得要议上两句——特别是家里有女儿正值适婚年龄的。
毕竟是为国为家英勇负伤,不论是真挂心还是走过场,拎着礼物到铮王府问个安都是情理之中。这时候皇帝那句“不得登门打扰”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众人只能把礼物补品并帖子一齐放在门房,人却是不好一同进去的——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司寇宇铮得以尽享清静安逸。
能在京城过上这样消停的日子于他而言着实难能可贵,只是苦了那些对他牵肠挂肚的姑娘们。当司寇宇铮悠然地喝着茶晒着太阳感叹京城就是比西北边塞热上不少的时候,京城里不知多少香闺中在唱着“凄风苦雨愁煞人”的戏码。
“要是能出去转转就好了。”澹台秋觉得这是唯一美中不足之处。
司寇宇铮也这样想,因为他本来说带风宁路在京城里转转,但他毕竟现在正在“养伤”之中,试问哪个情况不妙到连客人都没力气见的患者能优哉游哉出门乱逛?所以司寇宇铮能做的就是让人搬了榻在院子里,每天躺在上面盖着毯子晒着太阳等着宫里派来的御医上门给他诊脉开药。
给司寇宇铮看病的御医姓纪,风宁路原本以为会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没想到却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六七岁而已。但风宁路也没看清楚过这个纪大夫的模样,因为每次当小厮前来通报纪大夫到了的时候,司寇宇铮就会找这样那样的事给她干——总之不会让她留在主院里就是了,所以她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而已。
纪大夫来的时间十分规律:未时三刻来,酉时三刻走,比上班打卡还准时。而只要是他在的时候,不只是风宁路,其他下人也不得入主院。整个主院中往往只有司寇宇铮,澹台秋,以及纪大夫三人。
这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于风宁路而言倒是刚刚好——之前因为每天要照料司寇宇铮,从三潼那里借来的书还一页都没动过。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王府大门上“闭门谢客”的牌子依然高高的挂得稳当。朝堂里府邸间不由得对司寇宇铮的伤势生出各色猜测。
同样心中猜测越来越多的还有婧雨——她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明白风宁路了。
原本以为风宁路来者不善,可风宁路却低调得过分,丝毫没有新上位红人的模样:每天照例穿着灰扑扑的小厮衣服,头发不是编成辫子就是绑个马尾,收拾得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脸上更不会沾半点脂粉;活动范围仅限于主院及主院附近,别的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好像多走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似的。若不是每天下午能见着她坐在主院外面的假山脚下看书,自己几乎都要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风宁路的行事别说婧雨,连青冉也看得疑惑不已:要说她恃宠而骄吧,偏偏见着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也仅限于客气而已,从不跟谁主动示好套近乎,好像她不过是在这里作客两天,很快就会跟这府里毫无关系一般。
还是青冉眼睛毒,风宁路真就是这样想的:“等司寇宇铮一痊愈她就走人”,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变过。所以她也在心里犯嘀咕,司寇宇铮的脸色一天好似一天,要不是整日赖在榻上不爱动弹,哪里看得出身子有半分不妥?
猜来想去想不明白的风宁路终于忍不住在路上截住看诊出来的纪大夫:“先生,借您一步说话,我家主上他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纪渝诚沉吟起来,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对风宁路透露实情,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了一句:“铮王殿下所中的毒十分罕见。”接着便是一通说明,其间夹杂了大量对风宁路来说十分生涩的专业词汇,听得她满脑子云里雾里。好在最终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司寇宇铮只是看起来还好而已,其实内里却很糟糕。
“有多糟糕呢?”
“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若是强行运内力提气,则会反噬己身,重创心脉。”
原本功夫那好么好的人现下落得个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地步,那确实相当糟糕……风宁路点点头:“那如此说来,还需多长时间才能治好呢?”
“眼下只能各种解毒的法子一一尝试。到底要花多长时间却是说不好。”纪渝诚摇摇头,神色凝重。
风宁路闻言叹了口气,恭敬地送了纪渝诚一小段路才折回去。纪渝诚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风宁路垮了肩膀垂头丧气的背影,微微拧起眉头想了想,继而大步流星地出了铮王府。
……
院子里澹台秋和司寇宇铮各执一色棋子正在对弈。
“没想到‘它’挺沉得住气。”澹台秋眼看着自己的黑子已经失了棋盘上的大半江山,牙疼地嘶了一声,手中的子丢回盅内发出清脆的一响撞击。
“‘它’都不急,你急什么?”司寇宇铮见澹台秋投了降,也把手中的白子放下,转而拿起茶喝了一口。
“今年北边本来就不若往年太平。”澹台秋担心的是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