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阳。
明月当空,月光将一切都披上了一层轻纱,白日里斑斑点点的城墙、破旧的望楼都被遮去了缺点,看上去倒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北风掠过城楼,檐角悬挂的铁马发出一声声脆响,夹杂在城内传来的梆子声,更显得凄凉。
李过艰难的越过护城壕,他的运气不错。护城壕里是干的,只有壕底还有点稀泥。他小心翼翼的穿过长满了小灌木与杂草的荒地,悄无声息的沿着墙根行走,他不时停下来,将耳朵贴近城墙上或者地上聆听,辨别城楼上值夜人的梆子声、以及夜间巡逻警卫交接时发出的号令声。李过小心的贴近墙根,避免将自己暴露在月光下,被城楼上的哨兵发现。约莫走了两里多路,他惊喜的发现在距离地面一丈多高的城墙上有一个很大的豁口,看样子应该底部被雨水冲刷或者白蚁蛀空后。被城墙上半部分本身的重量压垮了。破损的城墙没有修补,只是用土袋与木栅栏堵塞住。李过甚至可以通过木栅栏的缝隙看到里面透出的火光,他小心的记下了豁口所在的位置后。重新越过护城壕,消失在夜色中。
农民军的老营位于一个距离平阳府城有二十余里、名叫望城岗的小村子里,在洪承畴的围剿下,李自成不得不在崇祯六年的二月东渡黄河,进入山西,过河时他手下不过有两百多骑兵、步兵千余人。相比起从崇祯二年便兵荒马乱的陕西省,一河之隔的山西省不啻是一块乐土。李自成惊喜的发现洪承畴没有追过来,不过他并没有贸然行事,偃旗息鼓。只是攻击了几个村寨获得必要的粮秣,辗转周折。来到这里。在村子的后山上有一个不小的道观,里面的道士们早已跑的干干净净。便腾出来作为李自成自己与骑兵们的宿营地,他本人住在后院的一栋两层小楼里,而骑兵们则在两边的走廊与山门下歇息。马匹与牲口被拴在道观外的小树林之中。步兵则屯在山下的村子里,站在道观后那栋存放经卷的两层小楼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蜿蜒而过村口的一条小路。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是黑豆粥和杂粮饽饽,李自成刚吃了两口,外边一个小头目走了进来:“闯王,昨天夜里满天星想要拉着人马偷跑,被巡夜的兄弟们逮着了,请问怎么处置?”
“想跑?”李自成放下筷子,问道:“把他带过来!”
那小头目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带着几个手下押着一个二十四五的粗壮汉子进来了,那汉子两颊长满了痘痘,粗眉大眼的,脸上带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一进门就大声喊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算个球,闯王,你给我一个痛快的,我满天星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立即惹来了几下拳脚。
“罢了!”李自成制止住手下对满天星的殴打:“满天星,你为啥要跑?该不会是想投降官军吧?”
“呸!”满天星吐了口唾沫:“俺可不是那等没卵子的孬种,既然拿起了刀枪,就不会再去握锄头杆子。俺要走是自立门户,拿起家伙与官军干!”
“哦?要自立门户?莫不是我闯王处事不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不是!”满天星摇了摇头:“俺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起来和官军干为的是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有漂亮娘们。不是蹲在这村子里喝黑豆粥,啃杂粮饽饽。要吃这些玩意,老子在家里种地就好了,何必起来造反?”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自成笑了起来:“你想攻破两个州县,好好的闹一下?”
“不错!”满天星昂起头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俺们既然当了贼,好歹也得穿州入府,过几天快活日子,像这样躲在村子里,有啥意思?”
“我不是不攻州县,只是还没到时机,这些道理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李自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这样吧,我先放你回去,过两天应该就要攻州县,你攻下了州县在要走也不迟!”
听到李自成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了自己,满天星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自成看到他的样子,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最后满天星欠了欠身子,稀里糊涂的退了下去。李自成拿起一个有点凉了的杂面饽饽,一边吃便继续低头研究起地图来。他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有两个:1、按照当时明朝惯例,一旦各地守官向朝廷禀告当地有流贼的话,朝廷就会严加饬令其加以剿灭,却不管有无兵饷,因此除非地方上出现城池遭到围攻、大缙绅被杀这类实在是瞒不下去的事情了,守官一般都会倾向于隐瞒,毕竟流贼穿州过县,今天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去隔壁州县了,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就躲过去的事情,又何必给自己惹来麻烦呢?李自成很清楚地方官员的这一心态,他希望去虚名而得实利,不要在自己实力恢复前惹来洪承畴、刘成这类强大的老对手。2、明代的平阳府便是今天山西南部运城、临汾这一块区域,即运城盆地,这里土地肥沃、士民殷富,自古便有盐池,盐在古代就是钱,而且有丰富的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