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杨嗣昌在盛京数日,刘成都设宴作陪,款待十分尽心,每次宴席罢后,都赠以厚礼,或为上等皮裘,或是珍贵器皿、人参鹿茸,想必都是从后金府库之杨嗣昌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心惊,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在内地都是万金难得之物,刘成若是以其贩卖入关内,以为军资,实在是对大明的巨大威胁。至于寻常目光所及之处,士卒之精炼,甲仗之坚实,火器之犀利更是远胜内地明军,即便是兵精甲于天下的关宁军也颇有不及之处。
就这般过了十余日,杨嗣昌看的越多,内心中的焦虑也越多,他在明末士大夫里是少有的以知兵闻名的,是个内行人,虽然在盛京见得不多,但也能看出秩序井然,显然刘成整合后金残余势力的度非常快,并没有像多尔衮和多铎所说的那样市井萧然,上下解离。城外还能看到很多大兴土木的迹象,他知道刘成素来以擅长工巧、建筑、经济,这些工程显然与这些有关。杨嗣昌将盛京的景象与京师那副文恬武嬉,自以为已经天下太平的气氛一比较,越觉得心急如焚。这天刘成又请他宴饮,酒过三巡之后,杨嗣昌便起身告辞,刘成微微一愣,笑道:“恩相为何不多盘恒几日?我本还想好生款待一番!”
“实在是有国事在身!”杨嗣昌见刘成没有强留的心思,心中暗喜,赶忙道:“待到他日闲暇,定当再来看看这辽东风光!”
刘成稍一沉吟,笑道:“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强留了,不过今日恩相须得尽性痛饮一番,如何?”
“那是当然!”杨嗣昌见刘成松了口,心中大喜,赶忙连连点头。果然刘成呼人换来在盛京的各部贵酋,让其一一向杨嗣昌敬酒,杨嗣昌推辞不过,不过二三十杯,神智便模糊了。
待到杨嗣昌次日醒来,已经是头疼如裂,他口中干渴,不由得起身喊道:“茶,拿些茶来!”
“少爷!没有茶,只有酪浆和水,茶恐怕要等会!”
杨嗣昌大醉初醒,脾气十分暴躁,用力捶床喝道:“为何没有茶?”
“少爷,我们在马车上,烧茶要等一会儿!”杨青小心的将杨嗣昌扶起身来。杨嗣昌这才注意到身下的床在轻轻摇晃,不由得一愣,问道:“马车?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京师的路上!”杨青低声道:“昨天夜里您喝的烂醉如泥,那刘成就派人来对老奴说,少爷今日便要返程,一大早就让人扶少爷上路了。”
“刘成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走了!”杨嗣昌又是惊喜又是疑惑,他揭开窗帘向外间看去,只见马车果然是向南行,两边是自己进盛京那天在长亭外迎候的白缨骑士,显然是派来护送自己的。他放下窗帘,心中百感交集,约莫过了半响功夫,杨嗣昌心情平复了下来,沉声问道:“那刘成还说了什么?”
杨青从床下拖出一只二尺见方的木箱来,轻轻将其揭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放满了各色宝石、白玉、玛瑙,低声道:“少爷,这些是刘成馈赠的,他说这些虽不能报老爷大恩于万一,也只能聊表寸心,还请少爷您收下。他还说这些东西携带方便,无需担心御史弹劾!”
“你为何要收下这些东西?”杨嗣昌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心里清楚以自己此时的处境和刘成的身份,他若是要送人礼物尤其是杨青一个老仆敢拒收的?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叹道:“罢了,杨伯这不是你的错!”
“少爷,那刘成送这等重礼该不会是什么圈套吧?”
“这倒不会!”杨嗣昌叹了口气:“此人野心极大,倒不至于玩这些小把戏,他送这些给我就只是为了报先父的恩情!”
“这么说来这厮倒也不是个坏人了!”杨青点了点头:“至少还知道知恩图报,已经胜过世间许多人了!”
“哎!”杨嗣昌叹了口气:“刘成这等人又岂是简单的好坏二字可以评判的?”
盛京,凤凰楼。
“这么说杨文弱已经走了?”刘成放下茶杯问道。
“不错,依照大人的吩咐,日出时分便上路了,那时他还未醒,那一箱珠宝也交给他的老仆杨青了。还从火儿赤德小心的禀告道,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的问道:“敢问大人一句,既然您让杨文弱知道了这么多,为何又这么轻易的放他走?”
“不放他走怎么办?难道还能将他扣下来不成?人家可是朝廷的辅!”
“那也不用让他知道这么多呀!”赵文德问道:“此人可不是朝廷里那些腐儒,凭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就能知道许多东西了!”
“知道又如何?”刘成笑了笑。
“他可是朝廷辅!”赵文德一听急了:“难道他不能禀明圣上”
“建生!”刘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杨文弱还没有那么蠢,你说以当今圣上的性格,朝堂上诸位大佬的德行,杨文弱若是把所看到听到的禀明圣上,会有什么后果?”
赵文德脸色微变,他也是聪明人,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刘成的意思。若是杨嗣昌将在盛京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禀告上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毕竟正是在他的支持包庇下,刘成这个野心家才从一个总兵扶摇直上,成为用兵几十万,纵横万里的庞然大物的,刘成越国公的爵位就是杨嗣昌罪行的最大铁证。至于刘成先前平定蒙古,扫平东虏的功绩,这个时候只会被归结为圣上的英明领导,边疆将士的英勇奋战,朝中大佬的运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