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舵2……右舷准备……自由射击!”孔沛目测着自己船体与岸上目标的距离和角度,发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指令,站在他身后的大副则高声冲甲板上重复命令,再由甲板上的一等水手和操帆手把这个命令一层一层传递到船头和桅杆顶,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二副在战时就是枪炮官,他守在艉楼上的那个大铜管旁边,一旦有关于炮手的命令传来,他就会听一句,然后低头冲着铜管里喊一句,让下面火炮甲板上的炮长听到舰长的命令。
“啪啦……啪啦……啪啦……”瞬间,海波号和泉州号右舷的炮门全都被拉了起来,炮门撞到船体上发出了一片噼啪声,一排大粗管子就从这些小窗口里钻了出来,笔直的冲着阔出所站的岸边高地.此时高地上已经支起了五六个画板,来自不同民族的几位画师正在用不同的技术手法,尽可能形象的描绘着海波号和泉州号的摸样。
在这里再多说一句,炮门这种装置,是由法国人发明的,它最初并不是战舰上的设施,而是商船上的。大的风帆商船,往往都有两三层甲板,装载货物有时候会很麻烦,都要从甲板的舱口搬进去,再一层一层的往下搬。法国人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把水线以上的船舷开一溜小窗口,在装卸体积不是很大的货物时,直接就能把甲板下面的货物从这些小窗口里进出,省去了搬上搬下的麻烦,而且还不影响航行,出航的时候把这些小窗户关闭,就不会漏水。后来这种设施让英国船长偷学走了,结果略加改装就变成了一种武器的附属设施。
“大帅!这里不太安全,还是回营吧。南朝有床弩,说不定可以射到这里来……”史天泽看到江面上两艘怪船的船舷上突然开启了一排小窗口之后,立刻就感觉到了危险.这种感觉不是理性的分析,而是一种感性的猜测,越是经历生死多的人,这种猜测就越准,用后世的话讲就是第六感。
“床弩?南朝的床弩能射击一里远?史万户。这里是战场,还是不要说这种扰乱军心的话为好。”阔出并没对史天泽表达感谢,而是很不满意!再怎么说也是高级将领,当着这么多部下和同僚,居然要劝主帅后撤,原因只是因为床弩。那玩意又不是没见过。谁听说过能在一里之外取人性命的弩箭?如果有的话,阔出立刻就撤兵,这个仗没法打了!
“大帅!大帅!跑……快跑!那些船、那些船会……”说来也巧,就在海波号和泉州号准备炮击、阔出和史天泽讨论床弩的时候,从后面的营寨里突然跑出来一人一马,摸样极其狼狈。马上之人浑身都是泥土,已经分不清衣服和皮肤是啥颜色了。那匹马更惨,也是一身泥土,口鼻之处流下的口水里都带着血丝,一看就是经过长途奔袭。不管停不停,这匹马已经跑废了。
“达鲁赤花!你家将军呢?”阔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泥人是谁,他是塔思的副将,一直跟在塔思身边,现在变成了这番摸样,还把马跑得快累死了,对于一向珍爱自己战马的蒙古骑手来说。这就是万分紧急的征兆,很多时候就是逃命的代名词。
“大帅……快下来,那些船……”来人并没回答阔出的问题。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直接就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之后还用极其嘶哑的嗓音拼命叫喊着。
“轰……轰……轰……”可惜他还是来晚了,尽管已经跑死了三匹马,裤裆都已经磨得血肉模糊,拜目前交通状况所赐,他还是没来得急救他的主帅一命,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将被那些打雷一样的武器打死之后只隔了一天,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帅、蒙古大汗之子,在一连串轰鸣声中,身体和马匹被一种未知的力量从地面直接抽飞了起来,然后像一块破木板一样飞落到了高地下面,一蓬热乎乎的血肉甚至喷了他一脸。
几十枚铁球,连同能炸的不能炸的,在几秒钟之内就把高地上的一切物体都犁了一遍,泥土、草木、马匹、人体、兵器,全都不能幸免。只要是在这些铁球的行进路线上,要不就被铁球打碎,要不就把铁球弹开,一切结果就看谁比谁硬、谁比谁更不怕疼了。
泥土不怕疼,纵然被铁球打得千疮百孔,它们依旧默然的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落在它们身上的有鲜血、碎肉、骨骼、金属碎片、还有一些羊粪蛋大小的铁珠子。在这些东西里面,前几样泥土很欢迎,只要进入自己的怀抱,几个月之后,它们就能变成养料,用来滋养更多的绿草,来把自己身上被那些铁球打出来的坑洼填满,不光不会看出来,还能显得自己更漂亮。后边两样没啥用,不过泥土很宽容,从不挑三拣四,有用没用的它都敞开胸怀接受了,被动的……
和泥土一样,高地上那几十位蒙古将领,对于这些铁球、铁珠子的态度也是很抵触,他们不愿意接受。但此时他们说了不算数,两艘战舰太热情了,简直就是倾囊而赠,就连甲板上的80毫米近防炮都装上了实心弹,跟着一起射击,不管打得准打不准,反正多一发炮弹就多一份儿希望。
“让兄弟们加把劲儿!快啊,回去我请大家吃羊肉火锅,和董事长家的一样!降顶帆!快降顶帆!”孔沛很兴奋,他知道高地上站的都是蒙古将领,具体有多大官儿不清楚,反正小不了,其中有几个和在郢州城打死的那个家伙一样,至少是个万户!在蒙古军制里,万户就已经是高级将领了,这一次炮击至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