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想秦王现在的心情定然是不妙的。
不,应当是十分糟糕才对。
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首先从她随后卿进殿说起,他们一行五人,没错,后卿就只带了二个单兵再加上她一个“保姆”,“保姆”还抱着一奶孩子,总共青黄不接的五人就这样踏入了这黑穆沉珵、看起来跟个广场一个宽敞的地方。
若从高处看,长方型的南北轴线之中行走的五人,就像五个小点在挪步,左右两旁包金正方木柱穿插的空隙中站满了罗列有序的黑甲士,他们目厉如金刚,腰间傍利器,前排分散两列的则是秦国的部分看热闹的官员,再后面是高台之上的王座,一人戴冕冠垂十二旒,着袀玄黑斋服,他悠悠转过身之际,深刻石雕般面容深沉,目光如炬。
被这么多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且都不善来意,心理素质稍微差点,那都得头重腿软,浑身打摆子。
但既敢一人单挑秦王一众,后卿何止是心理素质过关,那脸皮也是比城墙更厚。
而陈白起则觉得,自己不是来闹事的,反而是真心实诚给秦王送还公子的,她自不必心虚那些如针如钉的目光……主要是那些眼神大多都是针对后卿,落在她身上的几乎是毛毛雨。
停在合适的位置上,他们一行人停了下来,依旧他们是外邦下臣,对别国君王不必叩拜稽礼。
更何况后卿在赵国那就是一个土皇帝,赵王对他都要礼贤下士。
他双袖一拢,行了个额贴手背之礼:“后卿见过秦王。”
后方一众依礼而随。
很是嚣张无比的一队人啊!
秦众倒吸一口气,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后卿,你倒是真敢啊。”
赢稷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落针有声的寂冷空气中被一下无形放大,如雷霆之怒。
后卿挺起身来,他掸了掸下摆,姿态不紧不慢,娴雅悠闲,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这无视一切的态度,一瞬间便在陈白起眼中跟渡了光似的,整个光线不足的禁庭内只有他是那个最亮的崽。
刺眼的发亮那种!
他道:“秦王以国礼相迎,后卿心虽惶恐,但又甚感荣幸,如何不敢呢。”
呸,谁以国礼相迎!
秦国官员对他怒目以对,但碍于主场在秦王那边,不好群舌而战。
“哇啊~哇啊~”
这时,一道声音不大,却穿透力十足的孩子哭声打断了双方,陈白起一惊,低下一看,却原来是小乖醒来了,他似不适应这个沉重的环境,闭着眼睛,张大嘴巴,正不安地哭闹了起来。
陈白起轻拍着他的背,将他抱正竖起来,将小脑袋轻轻靠在她肩膀处,哄着他,这时一道目光带着强烈的力度落在了她身上。
陈白起抬眸,正对上了赢稷的视线。
他比起前几年要成熟许多,眉间加深的褶皱让他不怒而威,挺鼻如峰,淡紫的薄唇抿直,像一头正值壮年的雄狮酣卧而视来。
他们就这样平静地对视了两三秒,陈白起忽然想来,她将小乖掉转个头,让他小脑袋对着赢稷的方向。
于是,一个哭得跟个软包的小豆丁跟他父亲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过了一秒,孩子哭得更加大声了。
而孩子的父亲则僵住了。
后卿在旁看得有趣,他道:“难道秦王不认得自己的孩子了?”
赢稷此时脸色复杂:“他是……”
喊不出他的名字。
因为赢稷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孩子被他阿姆带走时还那么小,瘦巴巴的一团,如今倒是长大了一些,小脸白嫩肥嘟嘟的,头发眉毛都长起来了,乌黑亮泽,是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孩子。
后卿道:“我家阿芮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小乖,只是这孩子平日里却不太乖,一路上总闹腾得厉害,只粘她一人。”
果然,没一会儿陈白起便将吓着了的小乖哄笑了。
赢稷此刻并不想听他废话,他沉沉地盯着孩子:“抱上来。”
舍人听令快步上前,欲从陈白起怀中抱走孩子,却被她先一步避开。
系统怎么还没有提示任务完成,这孩子都送到秦王跟前了,还不算是送到家了吗?
陈白起迟疑了一下,面对脸色发狠准备强抢的舍人,抬起头对赢稷道:“秦王,小乖不喜欢被陌生人抱,不如由小女抱上去给秦王吧。”
“大胆!”有人当场便是一声斥喝:“你是什么人,有何资格靠近吾王!”
后卿沉下脸,一眼扫去:“谁大胆?这孩子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他什么脾性她能不知?再则,这孩子一出生没多久便在外逃亡,身子向来体虚,若再哭狠了出个好歹,难不成你能担待的了?”
那人一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在后卿的注目下,他像只鹌鹑一样,都眼神都不敢再向上瞟了。
陈白起见后卿跟个恶霸一样镇摄住了现场,她又再开口:“小乖若哭狠了就很难停不下来的,秦王若不信,非要拿孩子的身体来试,小女亦无话可说。”
赢稷瞥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道:“抱过来。”
这一次的“抱过来”自然是指恩准陈白起的请求。
赢稷自负,众目睽睽之下,她想做些什么也得看他给不给这个机会。
后卿看了陈白起一眼,她从他身边缓步经过,他并没有阻止。
虽然没有商量过,但两人之间偏就有一种莫名默契,她要做的事,他看着,由着,护着。
陈白起经过秦国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