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辨别不清楚是他理解的那种意思,还是自作多情了,但无论哪一种,他都想趁着现在告诉她,他一直藏在心中的炙热感情。
他紧张到汗湿的手心紧了紧,正准备一鼓作气将事情问清楚,却听到她忽然间问道。
“姒四呢?”
这三字发问如同一股极北寒风吹过冰岗山川,令姒姜暖春的面上荡漾激动一僵,血色也在提到这个名字时而褪散尽。
陈白起看了一眼他骤变的神色,她眼底有着不忍,却还是硬着心肠将要说的说下去:“这一次我们重逢,你却一次都没有在我面前提及过他,稽婴那边几次遭遇危机,我也没有看到过他出面,我便猜到或许是他出事了,但我一直没问,只是担心你……”
听完她说的话,他似想扯出一抹无所谓的淡然的笑容,但勉强了几下都做不到,最后丧气垂下了肩,苦笑道:“……也没什么不能提的,他没事,至少人还活着。”
姒四一意孤行非要留在稽婴身边当死士,这些年来他出生入死多次,姒姜怎么劝都劝不住他,在秦国率兵攻打齐国时,他在一次任务中遇上劲敌负了重伤。
稽婴倒也费了心思专程求来相伯荀惑替他医治伤势,可命是保住了,但武功尽废,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几度寻死。
姒姜当时既痛心亦感自责,他向姒四多次保证自己一定会找到办法来医治他,让他恢复如初。
但姒四却好似丧失了一切信心,他日日冷白着一张脸,如同幽灵一般失魂呆然地躺着,对他的任何劝慰都充耳不闻,甚至有时候见到他还会歇斯底里折磨自己。
姒姜知道,他一直都排斥他这个兄长,在“陈娇娘”死后,甚至是恨他、怨他,如今他又受此重创,只怕更是不愿意见到他。
他心中苦涩不已,也不敢去刺激他,是以并没有陪伴在他身边。
却不想,某一日,姒四失踪了。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秦国,至此不知所踪。
他只留了一支竹简——不必追来,我不会再自寻短见,但姒四只愿此生,与兄长你……永不复见。
当姒姜拿起这支竹简、看清他留给自己的内容时,指尖节掐得泛白,他神色好似大病一场似的怆然,眼角湿润,迷惘失神的双眸显出内心的哀痛。
他当真走得如此决绝?
……姒姜此时清晰的知道,他连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都失去了。
从今往后,他真的只剩下孤独一人了……
回想起当初被抛下、如同掉入深潭一样万念俱灰一般的感受,姒姜垂下眼,睫毛如朦胧细雨打湿般哀哀脆弱地覆下。
他道:“他走了,并与我彻底断绝了关系。”
这一句话,他说得很冷淡,却每一个字好似都透着酸苦。
陈白起听后只觉胸口窒闷,她不知具体内情,但她看懂了他内心,她对他斩钉截铁道:“你还有我。”
姒姜一震,蓦地抬眸,眼中压抑的神色如同一抹灰蓝色的光,戚戚切切地照耀在雪地之上,带着忧郁又期盼的神色。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有些心疼于他对姒四的强烈反应,她还记得,他灭国之后痛失所以亲人,唯剩下姒四一个弟弟,他虽从不将这种在意表现在嘴上,但那平淡下的执拗却表现在他对姒四的永不放弃。
他是如此渴望亲情温暖,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属于他的家,他这么多年来漂泊无依,如无根的浮萍,身无所居,心无所依,当独自一人待在特别安静的黑暗中,这种感受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到呼吸困难,心乱如麻,有种快被逼疯了似的错觉。
姒姜一直渴望着能够拥有一个人,也渴望着能够被人拥有。
陈白起像是看穿他心底的一切惶恐与不安,她坚定道:“你还有我,我今后会是你的知己、好友、亲人,还有陈父、郢衣、巫大哥他们,你并不孤独的,姒姜……”她喊着他的名字,放低了声音,好似怕吓着他一样的轻柔道:“你别怕,你永远都不会再是一个人。”
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落面颊。
他内心的不安、绞痛,疲倦了的伤心,好似都在她童话一般的叙述中慢慢地融化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处,冰冷的液体很快便打湿了她的立领处。
“……我可以亲亲你吗?”
他沙哑着哽咽的细碎声音在问她。
哈?
这好似在讲正经事吧,他怎么能想做这么不正经的事?
他不等她回答,便蜷起食指勾抬起她的细腻下巴,轻轻地在上面吻了一下,不带任何情欲,就像是两只正在玩耍的幼兽亲昵的举动,温情不已。
陈白起一怔,觉得自己好似误会了他,一时迟疑着并没有推开他。
但下一秒,姒姜水媚清纯的狐狸眸中却极快地划过一道狡黠,然后一下便含住了她的下唇,舌尖一舔,翘开了条缝隙,便直趋入内。
唔——
陈白起:槽,大意了!
——
冬末,乍暖还寒,天微凉,蒙蒙亮,天边混混沌沌着几颗朦胧的星子,天即将破晓。
出城约二十里距离的城郊长岭坡,一队骑兵飞奔的人马踏着湿润的干草地,风驰电掣地赶上一辆青铜轺车的队伍。
吁——
柏柳树下,晨风绻绻,骑队勒马停下,马蹄踩踏的声音如雨点清脆,而前方赶路的车队认出来人,都停了下来。
马上下来不少人,其中左、右相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