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则是樾麓书院对外开放的最后一日了,可恨吾等无才,连入门那一关都过不了。”
“可不是吗?入山有三关,一关难其才,二关难其品,三关难其德,吾等连第一关都过不了,便是无才啊。”
“听闻这沛南山长也会出现,并且听人说,他此番还会特地挑一士子收其为徒,只是这等好事,怕也是与咱们无缘了啊。”
陈白起只听了几句议论,车轱辘便辗了过去。
回程之后,她便一直沉默,陷入沉思。
这日从原乡县返青葭村已是大晚,牧儿正在准备晚餐,而陈白起则望着远处暮霭泼墨的山皑,站在院中杵立,脑中想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定。
她不甘再这样龟缩在这片小天地中,一年的择主期限从她重生那一刻开始又开始重新计时,眼下一眨眼便过去了一个多月,她还只剩下那么十来个月,可她却连个疑似未来“主公”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
她想,若不爬得高些,如何从芸芸众生之中择出一个主公来?
晚上,陈白起与牧儿一块儿睡时,她道:“牧儿,为兄明日会去县城一趟办一件事,此事或凶或吉,为兄并无把握,但若能成事,却可与我陈氏翻冤案,将来可为亡父亡母报仇。”
牧儿静静地听着,小脑袋朝陈白起颈窝拱了拱,依恋亲近,他小声道:“我知兄长已与往日不同了,心中所想自有一番考量,牧儿不敢相劝……只是,牧儿却盼兄长能够平安归来,莫抛下牧儿。”
陈白起听了这番稚言哽咽之语,一时既心疼他的乖巧与懂事,一方面又心酸他如此通透。
她将他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牧儿,为兄会替你挣出一片天地,但你且要坚强,凡事不可依赖,你的人生并非依附于兄长,即便兄长哪一日不在你身边了……”
她说到此处,蓦然想起了陈孛陈父,只觉歉疚与感伤,便又道:“兄长会教你习字、读书,让你懂大道理,交良朋益友,有更开阔的眼界,但未来的人生,却属于你自己的。”
牧儿两条嫩嫩的小手臂搂上陈白起的脖子,吸吸鼻子道:“那时候,兄长一定会在牧儿身边吧。”
陈白起视线望着黑魆的墙壁,似穿透而过,盯着那一片黑沉无边的夜色,她如今身似浮萍,飘零不由己,今日不知明日事,何以再敢给人这种承诺。
“牧儿,哪怕某一日兄长不在,你亦要尽心地安置自己的人生,不可放弃它。”
——
当夜的睡前亲情聊天颇有几分不欢而散地结束了,牧儿始终固执地认为陈白起不会离开他,而陈白起却怕自己某一日又不小心挂了重生,那到时陈牧该怎么办?
她本意是找个预防针,但听到牧儿耳中却变了味儿,像是她在刻意疏远他。
翌日,天不大亮,村中灰濛濛一片,一辆驴车便停在陈白起重新修葺过的茅土屋前,陈白起穿戴整齐后打开门,便径自上了车,便这样一人一驭夫,披戴着一身星月与寒雾霜气朝樾麓山而去。
在陈白起那辆驴车越使越远后,村道的一棵歪脖子柿子树下,一道黑森挺拔的高大身影目视其而去。
“还真是敢啊……这般一个曾受尽侮辱而被驱逐出山的人,再次出现在樾麓书院的人视线中,不知道他们该是何表情呢?”
莫荆摸了摸自己粗黑的胡须,将手上握着的的一块只雕琢出下半身,但面目却削得不成人样的木头人摆弄几下,便直接给扔进灌木丛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是我刻不出面貌的,倒是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