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扛着昏迷的陈白起重新藏回了暗处,却并没有立即离开,似在等待着什么。
静谧而阴森的营地,远处唯有几苗燃火随风而闪烁,今夜无月无星,甚至无人声息,一片黑巍巍地暗沉阴冷令人不安。
没等多久,一阵脚步声纷杂庞多地响起,由远至近,咔哒咔哒,是一种皮制质硬着地的声音,普通平民是不会穿着这样的铁皮靴,果然,便见一队神色急慌的甲士朝这方冲涌而来。
前面的将领手擎着被乱风吹拂得左右摆动的火把,很快洒下的一片光线便将这片黑暗潮冷驱逐。
看见孟尝君一人浑身是伤地倒在血泊当中,双目阖紧,唇色苍白,如死了一般无声无息,他们都惊惧又怔愕地僵在当场,甚至有人似扛不住夜中越来越冷的气温开始打起摆子,瞳光破碎,像世界整个都塌了一样。
直到一名中年抱剑士人胆大越人而过,并蹲下来确认孟尝君仍旧还活着,这些人的情况才稍转好些。
等这群人将孟尝君给带走后,神秘人似笑了一声,才也带着陈白起一起离开。
神秘人仿佛对这漕城的内部环境地十分熟悉,夜里一片漆黑,他却没有任何踟蹰迟疑便在地界内行走如风,他心中有一条明确的线,沿着线的轨距穿街走巷,很快便来到一片黑色的崖林前。
崖林本是一片梨树果林,后来荒废下来,便成一片黑森森的枯树林,林后则是高耸的黑墙,它与黑夜融为一体,淼淼汇成一片黑色,仿佛是墙体无限延伸成无边无际。
黑墙很厚实,质地粗糙却又被人打磨得十分光滑,它很高,甚至比漕城的护城墙更高,它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将内里的整片天地围拢在其中,严实地守护着。
神秘人来到黑墙下,他抬头望天,此时一阵风吹过,将天上的浓重的黑雾吹散了许多,月色朦胧,淡淡地洒下一片月光。
神秘人静静地伫立在黑墙下,厚重的阴影压在他身上,他从袖兜内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物件,抬眼,直接将手中之物抛过墙去。
那物件应当有些重量,如此高度呈抛物线掷落墙体后,却久久听不到坠落砸地的清脆声响,仿佛在半途被什么给截了下来。
神秘人并不意外,他仍旧静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只见黑墙顶垣处有几道黑影窸窸窣窣地出现,隐隐没没,然后一片平滑的黑色墙体上面便轱辘轱辘地滑落一排绳索软梯。
接着,上头将一物重新抛掷下来,神秘人卷袖一收,便将先前抛掷过墙的物件重新收回。
想来这是一件信物,可证明身份跟通行。
将陈白起扛在肩上,托了托,所幸男子十分高挑,而陈白起哪怕是男身也与他身量差了一段距离,是以在他肩上,并不显得十分沉重怪异。
调整好位置,神秘人便一手攥着梯绳,一边沿着梯子爬了上墙。
由于月光的倾斜,墙外被墙体的高度压迫得十分黑暗,而墙内却有了轮廓显迹。
只见墙后并不是墙外那般平坦宽敞,而是布满了一张张大网,网绳间有着尖刃,网底亦有被削得十分尖锐的木刺。
沿着网边延伸视线,不远处网绳连接的位置是一排木质机关,像一个巨大的箱子似的,里面有上百成千个孔,而每个孔洞内黑漆漆的,像是什么寒锐之物隐藏其中。
这两头相接,不难猜测得出,倘若有什么东西擅自闯过黑墙,便可能先是掉在长满刀片的网上,被刺伤,因重力再坠落于木刺上,倘若此时仍旧有行动的能力,挣扎间,便会抽动另一道木箱机关,如此一环接一环,一扣接一扣,擅闯者恐怕便绝无生还之力。
所以想进入黑墙后,必须按照规矩一步步来。
神秘人落墙后,便有几人前后围拢过来,相互轻语几句,便默契地噤声行走,而神秘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与他们说任何一句话,直接便朝着前方走去。
离黑墙较远一段距离后,便来了一片十分杂乱的建筑群内,有依着土山而建筑的木结构房屋,覆以毛草为顶,也有穴居,土灰色的屋檐,十步为一门庭,百步柱立着许多的长四方石柱,约一人臂抱粗,而柱体上纹雕着一些诡异的字体,莹蓝色,夜间会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芒,仅能映亮柱体。
总体而言,黑墙后的环境有些像返祖建筑,四处充斥着与当代的违和、禁忌与神秘的气息。
神秘人带着几人走过明暗渐变的道路,在黑暗处似有人影恍惚,有着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他们最后来了一方祭坛,以阶梯形式夯土台为核心,土台上面前列五座方形祭台,上饰伏鸟、狮子,四角有柱。
祭台上有生牛头、瓜果、焚香与一颗不知何生物的暗红心脏。
神秘人一来到祭坛,便将陈白起扔在了地上。
他左右瞥了一眼,之前跟在他身后的人都下意识退了一步。
神秘人这才满意地半蹲于地面,他伸出手,捏住昏迷后的陈白起下颌,逼着她抬起头来。
他打量着她。
眉长目秀,皮肤苍白而细致,手脚纤细而匀称。
这是一副俊雅秀气的少年模样,如假包换。
可之前的他……分明是变了模样。
五官更柔和细腻,身材更娇小纤细,像娇弱又鲜艳的扶桑花一般,也更像一姑子般。
可现下,该怎么形容呢?
神秘人沉思片刻,手指仿佛有意识地沿着她的面部轮廓来回滑动。
像整个人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