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似没察觉到他言语的停顿与脸色的骤然变化,她目光似一汪清水,温温纯纯地扫过沿路周遭的园林景院,随口道:“上次来贺喜着实太过匆匆,倒是忽略了这满院盛放的景色。”
典门听了她的话,一抬头,只觉光线像打了一层柔光洒在这位大谏大人的面上,当真是赏心悦目,忘却烦恼。
苏放一直觉得齐王赐予陈白起的那座府邸算得上是“王街一霸”,可陈白起认为与蔺府相比各有千秋却也不是故作谦虚。
她府上的建筑格局的确缜密而充满艺术性,然而蔺府的园林布置却是别致动人,另有一番风味。
秋日阳光慵懒地打在鹅卵石铺成的路径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风吹水吹林吹拂起那挺秀细长的凤尾竹,幽雅别致的光景令人陶醉。
不远处一幢二层楼阁被碧水绿柳环绕,池面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秋风乍起,暑气已去,她不经意一瞥,下一秒却视线停住。
只因她在亭台之上看到一抹秀雅笔挺的身影。
她缓下脚步,最终停住。
她喊住魏腌:“魏将军,焕仙忽觉这林园如此吐艳芬芳,欲随处逛逛,你且随典门先去见蔺大人,我稍后便至。”
对魏腌说完,她又转向典门,言语恳切:“不知可否?”
典门哪敢言否,他欲唤一仆婢替陈白起引路,陈白起却道独游更自在。
魏腌见她眼神时不时打量不远处的池水楼阁,那处似站有一个人,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瞧不仔细,他心想她这是遇上什么人了。
“那好,你随后跟来,若有事”魏腌凑近她,小声道:“你大声喊,俺定能听见!”
陈白起笑,拍了拍他手臂:“嗯,去吧。”
等见典门与魏腌的身影消失在廊阶处,陈白起,来到亭心,她朝前方笑喊了一声:“可是白起兄?”
临风而站之人蓦然回头,一看是“陈焕仙”时愣了一下,但那眼神并不陌生,想来是记得她的。
陈白起跟角笑意加深,心中有了计较。
商人白起眯了眯眼:“你是那日”
陈白起上前,道:“在下陈焕仙,白起兄可记得?”
商人白起“惊讶”地迎上前,拱手道:“陈大人原来便是齐国大谏啊,上次小人眼拙,还望大人见谅。”
陈白起忙托起他,笑着摇头:“那日私访蔺府不过是为同事贺喜罢了,自不宜宣扬,此事何以怪罪?”
“失礼,失礼了。”商人白起连声道。
“今日你乃蔺大人的客人,我亦是,此非朝堂,按理你与我皆为相同,又何必如此拘礼。”陈白起笑叹道。
商人白起见她面噙微笑,言语温和诚恳,再加上她长着一张无所不利的无害面容,简直令人难以生出任何排斥恶感。
他这才挺起身子,语气感慨道:“大人当真是平易近人啊。”
陈白起摇头,道:“这叫表里如一,我本便是一介寒门士子,如今在朝为官也不过是为民请命,为国效力,又何必故作清高傲慢,只是徒惹人笑话罢了。”
这话说得有几分自嘲与清明,就像水中的鱼至清,倒有些伤己了。
商人白起一听,便想起那日蔺渠成对她的怠慢与视而不见,他那日初初见陈焕仙并不知她真实身份,只是事后打听方知,可蔺渠成却是知晓的,然而那日他却只顾着苏丞相,与陈焕仙却是十分疏远隔膜。
在与蔺渠成接触之前,商人白起也是知道蔺渠成这人自视清高,自持身份与门阀观念,对一些寒门士子带有与生俱来的偏见,却不料他连齐王倚重的大谏也敢如此甩脸。
其实这事在王室贵族间也属正常,毕竟在门阀世家的眼中,这些寒门子弟哪怕一飞冲天,但若背后无氏族支撑或一张庞大的关系,最终只会此涨彼消,他们一般是不屑与冷眼旁观的。
而朝中亦太少属“陈焕仙”这类一步登天的白衣寒门,所以她于朝常相对而言是被孤立的,倘若有一日不得君宠,那地位便会一落千丈,在跌入谷底时,只会墙倒众人推。
如此一想,他倒是莫名有些同情她了。
“大人是有真本事的,与那些沽名钓誉之人不同,迟早会被朝中上下接纳。”
“哦,你是这样觉得?莫非白起兄从蔺大人口中听过在下的事?”陈白起笑问道。
商人白起立即收口,警觉自己多话了,他道:“如今齐国何人不知大谏大人的事迹。”
“许多事情不过是传大了吧,其实我倒是真想在齐国建立一番大功绩”陈白起垂眸一笑。
“大人如此年纪便能当上大谏,实属齐国第一人,只要你想,想来立一番大功绩并非难以办到之事。”
“一人之力终究太过薄弱”陈白起叹息。
商人白起闻言心中一动,眼神徒然锐利了一下,他开始用另一种目光打量起她。
“有志者事竟成,若大人若有难处倘若白起能帮得上忙的,尽可开口。”
这话一半是试探,一半则是引诱。
陈白起讶异地抬眸看他:“白起兄风姿卓然,又八面玲珑,我只是有意与你结交学习罢了,并非想要其它。”
商人白起见她目光清澄干净,白皙面容似透着光,整个人十分佛性。
他瞧她的眼神透着几分怪异,亦有几分笑意,他拱手道:“小人并非如大人所讲那般了不起,不过若大人当真觉得小人有值得结交之处,小人自当是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