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并不愿瞒着他,有些事情哪怕她再“巧言令色”,在这一群人精面前亦是撇清不了自己的,倒不如坦诚以告。
陈白起从不怀疑自己对事物决策判断的能力,因此哪怕重来一次,她亦会做此选择。
她神色如窗外的月光一般静谧、明亮,眸色亦极静,似心如磐石,不受外界的任何怂恿与煽动。
“横竖都要背上一条人命,又何必考虑后果?先生若恼焕仙当时下的决定,焕仙自会亲自向秦王赔罪,只是此事本与焕仙的山长无关,请相伯先生不要牵怒于旁人。”
稽婴蓦然一醒,眸怒转深。
他怎么听着这里面好像还有什么其它的内情,什么叫做横竖都要背上一条人命?
“先生”稽婴将询问的眼神移到相伯先生身上。
这两人背着他们一直在打着什么哑谜,“陈焕仙”对着相伯先生质问那一箭的态度坦荡,承认得爽快,无惧亦无悔而相伯先生对着“陈焕仙”看似在谩声谒问,却又一直又以一种交流的姿态在处理,并不曾大动干戈。
相伯先生并没有解答稽婴的疑问,而是岑悠而深长地看着陈白起:“陈焕仙,你的确与众不同,难怪君上会对你另眼相待。”
看他的表情好像是虽能接受她的,仍并不能释怀这事。
凭他的医术如何能不知她当时冒险插的那一箭只不过是为了救赢稷,可他明明知道她是为了救赢稷,却仍旧耿耿于怀或许会出现的最坏结果,这便表示赢稷的存在已经能够左右他的理智。
没想到这个赢稷在他的心目中竟如此重,这一刻,陈白起心中莫名有些不爽了。
但陈白起这种不悦的心情并没有表露出来,她见相伯先生不再怦击她刺伤赢稷的事情,也打蛇顺棍上,挨坐于床榻侧边,伸出一只手。
她撩起衣袖,光洁如玉的手臂,纤合有度又骨肉均匀:“先生,焕仙忽然感觉胸口有些不舒服,方才听山长讲先生乃受秦王所托来看焕仙,不如可否替焕仙瞧一瞧。”
陈白起颦着眉,眸清似水,淡淡的目光专注地看着一人时,莫名有一种她的世界只剩你一人的错觉。
或许之前相伯先生只觉得这个名唤“陈焕仙”的少年有几分像当初樾麓书院遇到的那一位自称“歧玉”的姑子,那么现在便觉得两人简直如出一辙,有时候总出做出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却又拿他们没办法的感觉。
说来,赢稷怕是没察觉如这两人相貌的相似之处吧,他历来对不感兴趣的人与事从不投注过多的眼神,只怕是他早忘了当初在樾麓书院竹林深处见过的那位姑子的相貌。
眼下他一心只惦记着那位假湘女,却不知那位假湘女便是他早之前在樾麓书院便见过的那位,眼下他如盲头苍蝇一样四处搜寻,还不如在这位与假湘女样貌相似的少年身上找找线索,兴许还能找到些什么。
毕竟相貌如此相似的两人,要讲没点关系确也讲不通,再则当初在樾麓见到那位自称“歧玉”的姑子,她曾讲过她乃随兄长上山的,如今分析来看,这位“兄长”十有便是这陈氏少年。
相伯先生心思沉,估计这是当政客的人的通病,哪怕脑中千转百回,从面目上亦是无人能够窥探得得到,他挥了挥手,让南烛退开一旁,他自己推送着木轮椅。
他今日的状态不错,随着气候的转暖与药物的辅助,他之前的寒咳之症眼下好了许多,因此才能够自己动点力气。
看着“陈焕仙”的手,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很少给不相识的人看病,那么她是怎么知道他懂得诊脉?
他看向她:“你伸手作甚?”
陈白起闻言眸一怔,先是奇怪他这话问的,但接着她蓦然想起这时代好像并不流行诊脉吧,一般他们只会“问诊”与“看诊”,通过询问病疾者的病痛或者看其伤势来斟酌用药
悲剧了,她惯性使然,竟忘了这一茬了。
“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陈白起干笑一声,便欲将手收回,却被一只更白皙、亦纤细又毫无杂质的手给抓住了。
他冰冷的指尖搭在她细腕上,泛着冷意,似没有温度一样,令陈白起那温热薄透的肌肤一下生了一种悸动。
“不用收回。”
他垂落睫毛,像两把浓密的扇子,那精致又无暇的面容融着淡淡黄色灯光,阴影与光明交替着,竟有一种超越了人类的的美。
他在替她诊脉。
脉博跳劲有力,稳沉浑厚,十分正常。
这样的脉像若讲有病,那这世上便没有健康之人了。
心中淡淡冷嗤一声,他掀开眼皮,抬脸正待开口说话,却见陈白起忽然地凑近了他。
相伯先生瞳仁一怔,表情有那么片刻的懵。
这一刻,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连呼吸都能喷洒到彼此的脸上,在这突然变得狭窄的空间内,唯“陈焕仙”的一双灿若星唇的眸子清晰深刻,剥压了他的全部视野,除了她,其余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先生方才讲焕仙桃花旺,且还不论男女,焕仙便不知这些桃花,是不是都会如先生这般地令人”
她微微偏着头,讲话时声音像含着一团迷雾,蒙蒙绵绵地,不故作世故勾人,亦没有缠绵悱恻,但她尾音故意拖长,却有一种欲拒还迎的错觉。
相伯先生看着她,她在笑,笑得并不旖旎多情,甚至是一种十分无辜单纯的笑。
但偏偏她就是操着这样的一种天真纯真的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