郸芸娘犹豫了一下,方避重就轻道:“之前我们一行人在林子里遇上一头獠牙(野猪),黑子为保护我所以受了些伤,再加上这几日赶路淋了雨,又没吃上一顿饱饭,所以这一倒下,便一直昏昏沉沉地没醒过来……”
一想起黑子的病情,郸芸娘便愁眉难展。
陈白起听得下颌一紧,她目光像颤抖的露水一样划过昏迷之人,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手得紧。
她不再耽搁,扭转过头,朝黑暗处沉声喊道:“姚粒,过来帮我一把。”
这时一道健壮挺拔的身影小跑地赶了过来,他一袭蓝紫色军甲覆身,英姿勃发。
见到陈白起,他跪地:“大人。”
陈白起估计了一下他的身量,道:“你再找个人来,帮我将人一块儿抬进马车。”
姚粒大抵看出来大谏大人打算要救人,可心底却不解大人为何对这人的态度跟之前那名被马踢妇人完全不同,那妇人的救治是有条不紊,而如今大人好似……在紧张?
姚粒顺势看了一眼那昏迷中的高大男子,第一眼便觉古怪,总感觉哪里不协调。
他闭着眼,额发遮挡住了鬓角,透过很浅淡的火光隐约可以看见他肤色较深,厚唇绀紫,没有眉毛,凸起的眉骨上有两道旧疤伤痕。
姚粒一眼瞥之便收回视线,没有多问,立即应声道:“大人不必了,属下一人足矣。”
虽然这高大男子体积比他壮,可他这一把力气也不是白练的。
他转过身,双手托后,将人靠压在背上,掂了掂重量,他暗道这份量不轻啊,一咬牙便一鼓气地撑站了起来。
陈白起在旁扶着,以免昏迷的人仰摔倒地。
芸娘见他们一言两语便决定了“黑子”的归属,顿时拎着裙摆站起身,她张臂拦在他们身前:“你们要将黑子带去哪里?”
黑子?
陈白起看了她一眼,心潮汹涌,暗暗攥紧拳头。
什么黑子、白子的,这是她的巨!
考虑到目前巨的情况不明,这个郸芸娘是唯一知情的,陈白起便忍着烦燥,耐性道:“他这种情况不能在外吹风,你若不放心,便与我一道过去。”
郸芸娘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迈步,但却被她理智地滞止住了。
她站在陈白起对面,问道:“我们与你走了,那这剩下的人呢,大人打算怎么办?”
这话听着……怎么有种送佛送到西的意味?
陈白起闻言神色微凉,姚粒停下脚步看向她。
方才在一旁搞不清楚状况的婆娑小眼神一直在陈白起与巨身上流连,暗自猜测这人是陈白起的谁,见她要将人带走,他正想上前打听,却听到这郸芸娘的话,顿感厌烦。
敢情救一个人还得搭上一串才够意思?
其实郸芸娘也只是想试探一下陈白起的态度,因为她对黑子的态度的确令人侧目。
这时,偃息了一会儿的流民别的不懂,但却看到了那个少年贵族打算将芸姑子一道的病汉带走医治,好像一下看到了希望,纷纷扑倒在陈白起跟前,跪地磕头。
“求求你,大人菩萨心肠,也好心帮帮我们吧……”
“对啊对啊,我孩子也难受着,大人能不能救救我家孩子,他都好几日没吃过一口了。”
“呜呜……大人,施舍几口吃的吧,我们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安静的场面一下便闹了起来,七嘴八舌,有人想伸手拉她的衣摆,陈白起退后了一步。
很明显流民们觉得硬的办法不行便想来软的。
总归瞧着这少年面嫩良善,也许之前只是口硬心软,这不一看到病人便急忙救治。
“放肆!”
透厉声一喝,当即黑骑兵发动,铁甬与甲片摩擦的咔咔声响,吁——高高扬起的马蹄悬压在众人头上,那密匝而下的阴影令人胆颤心惊,看样子下一秒便会进行一场屠杀。
“啊——”
众人被黑骑兵那睨下的寒眸注视着,顿时吓得屁股尿流,立即手脚并用爬跑着起身。
慢一点的都会被马蹄踏成肉泥,众人心有余悸地后怕着。
“这是我最后的一点仁慈,若再不走,那便统统留下来吧。”透取出一支羽箭搁于手背,目光映衬着箭矢的寒光,熠熠生辉。
流民被唬得脸色难看,双股打颤,掂量了一下敌我的强弱,虽知道对方起了杀心,但最终还是不愿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
陈白起挥手让姚粒将人先带走,她盯了一眼欲步又止的郸芸娘,道:“今日我失而复得,心情不错,我可以私人赠送一些粮食给你们。”
她的声音清清凉凉,如恰到好处的一抹清风令众人平静了下来。
“你当真?”郸芸娘眼神复杂地看了陈白起一眼。
看来黑子对于这少年而言估计便是那份“失而复得”吧。
婆娑与透倏地转过头,一个瞪她,一个拿你个白痴的眼神瞪她。
“你、你肯给我们送粮?”有人大喜过望。
有人惊喜结巴:“谢、谢谢……”
之前还苦哈哈的流民这一下便沸腾了起来,全围着陈白起用热切的眼神看着。
对于众人投来的各色眼神,陈白起没什么表情,她道:“不过今日天色太晚了,我等准备歇着了,明早你们再来。”
“明日?你莫不会骗我等……”
“我又何必骗人呢?”
流民一听,虽心急燎火,恨不得立即啃上两口,可他们也知道事情若真的闹急了自己也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