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艾博里远郊
面有菜色的男人抱住他的女儿,惊恐地蜷缩在断壁残垣中。这间屋子已经被摧毁,到处都是烟熏火烧的痕迹,屋顶被烧光,仅存三面不算高的墙壁。他们倚靠的那面墙只剩半人高,成年人只要走到旁边就能看见他们。
不过他们要躲避的并不是人类。
一头狼正在废墟中巡视,看起来体格和一般的灰狼一样,却有一身灰蓝色的鬃毛。它张开嘴巴,舌头耷拉下来,耸动着鼻子,一对残酷的黄眼睛四处打量。男人捂住小女儿的嘴巴,动作太用力,没有注意到女儿快要窒息了。
那头狼接近了他们。
他们能听见狼爪在沙土上踩过的声音,宛如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这里是看不到我们的吧?男人祈祷着,紧紧贴着唯一的依靠。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对光明神的祷词,或许是祷告应验了,不知何时,沙沙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已经离开了吗?他紧张地想,不敢站起来看一看情况。他的骨骼好像生了锈,稍微动一动都怕发出响声。但这样停着也不是办法,要是这只野兽已经走了,留在这里越久不是越可能遇见新的危险?男人咽了口唾沫,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淡下来,或许是昨夜的雨又下起来了吧。他这样想着,下意识抬起头,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在他头顶上的并非雨云,而是一张张开的大嘴,两排尖锐的牙齿间露出一条血红色的舌头,涎水正一滴滴往下流。那头狼悄悄爬到了墙头,在确定墙根下的活物只是无害的猎物后,它行动了。
“啊啊啊!”
血液喷溅出来,男人满脸是血,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他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一只人类的手一把将他拽起来,打掉他捂住女儿口鼻的手,又一耳光打断了他的歇斯底里。他这才发现自己完好无损,脸上腥臭的血液属于那头狼。
他还活着,狼死了。
狼的尸体挂在墙上,有一柄剑在刚才斩断了它的脊椎,干脆利落地要了它的命。持剑的战士正拍打着女童,让几乎窒息而死的女孩咳嗽着重新开始呼吸。另一名拿着木棒的年轻人快步跑上来,抓着男人摇晃,后怕地训斥道:“老鲍比,你来封锁区找死啊?还带着莉莉一起来?”
鲍比喘着粗气,看着同乡,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快走。”战士抱起站不稳的女童,压低声音严厉地说,“封锁令已经下了,这里非常危险。”
“呼……呼……巡林客大人!”鲍比摇摇晃晃地扶墙站着,语无伦次地说:“可是我们的东西还在这里,家里的所有东西,我们……”
克里斯看着男人鼓鼓的口袋和拾荒者打扮,没有揭穿他。
昨夜一小股流窜的异兽袭击了远郊村落,村人们焚毁了自己的住所才暂且将它们驱逐。幸存者不足一半,逃去艾博里求救,巡警队只能将这些难民安置在近郊,并下令封锁那个村落,以防异兽再度袭击。明明已经到了春末,艾博里城附近却并不太平,巡警队的人必须集中起来在主城附近巡逻,没多余的人手去清理被袭击的村落。毕竟,面对成群的异兽,一两个的巡林客就像送菜一样。
去年冬季到今天,已有三个小村落被“暂时性封锁”,近郊出现了许多一朝变成乞丐的村人。失去一切的人不甘心丢下来不及带出来的财产,有人成了拾荒者,偷偷潜入被封锁的村子中,把没被带走的财产放进自己的口袋。这些人在犯罪,同时也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冒着被异兽杀死的风险。这个全家来拾荒的男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对付异兽是边境卫队的事,等他们空出手来处理就好,巡警队的工作是保护艾博里主城,人手都忙着处理近郊的难民,好不让他们打扰到艾博里城的市民,哪里有空管别的——即使到了现在,同事们还是坚持着这样的观点。
克里斯无法说服他们,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在流离失所的村民中选拔一支临时小队,清理距离较近的封锁区。他没法让所有人遵守封锁令,只能再三申明回封锁区的危险性,惩罚被发现的拾荒者而已。这一次会来救这个男人,也是这里距离清扫的封锁区很近,以及被临时小队里这个人的同乡拼命请求了的缘故。
“够了,跟我们回去。”他简短地命令道。
劫后余生的男人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脸色大变,对着克里斯哀求起来:“巡林客大人!我儿子还在这里!”
“我一路上没看见别人。”克里斯皱眉道,“他可能先回去了。”
“不可能!他最孝顺,不和我们碰头是不会走的!他跟我一样棕色头发,这么高,鼻子上有颗痣,行行好吧,巡林客大人!”鲍比跪了下来,要去抱克里斯的腿,被躲开了,“我的儿子刚分化成alpha啊!他可是我们家唯一的alpha!”
克里斯头疼地叹了口气,让临时队员把拾荒者和他的女儿带走。“拾荒已经触犯了法律,再不配合你就会被扔进大牢当一辈子苦役。”他看鲍比还要嚎,恫吓道,“我会去找你的儿子,你必须闭上嘴立刻走。”
鲍比噤若寒蝉,这才乖乖和同乡离开。
某种程度上,巡警队和贵族们的想法不无道理。这些大字不识的穷苦人和异兽一样难缠,而贵族们又万万不可能拿出放在仓库里积灰的物资来救济。异兽的灾害变得日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