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先生向沈曦说道:“沈娘子,你若听我的话就早早离了这里吧。这疫病一起,这附近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你听我的话,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沈曦伤心道:“先生,你说这天下,还有安全的地方吗?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老先生苦笑道:“我告诉你,你出了镇子,一直往东走,不要停,直到走到海边为止。海边上的人有个习惯,一旦内地发生了疫病,他们都会搬到海岛上去住,在海边上,是万万没有性命之忧的。”
沈曦听着李老先生的话中,带着无尽的悲意,似乎他不打算离开,于是追问道:“先生,你走吗?我一个妇道人家,单身上路不方便,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走啊?”
李老先生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的家财都买粮食了,现在是身无分文,如何能走呢。只好在这捱着,等朝廷的赈粮和赈银到了,再做打算吧。”
沈曦也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道:“先生,今晚你再来一次吧,我将余粮都给你,明天一早我就走。”
李老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明早我来送你出城,你自己千万莫一个人走,现在灾民这么多,难保有几个长坏心的。”
沈曦答应了。
李老先生走后,沈曦将墙角扔着的破衣服捡着能穿的拿出来,不能穿的,她找来剪刀针线,把破布缝成了两个包袱。一边缝着,沈曦那泪也一边流个不停。这件里衣,是瞎子的。自己挣钱买来,日日帮他穿帮他脱帮他洗,就连袖口的pò_chù,也是自己用不熟练的针线,歪歪扭扭的帮他缝的。可现在,衣服还在,人却已经不在了。
沈曦现在终于知道李清照为什么能写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这样的名句了,因为她们,都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失去了她们最在乎的人。
沈曦强忍了悲伤,一针一线的缝完了包袱,然后将自己和瞎子的衣服捡着还完整的包了两件,想起这个世道买东西恐怕不容易,沈曦又往包袱里包了一小包盐。下午的时候,沈曦在这个不大的院子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想要把这个给了她温馨给了她美好回忆的房子深深的记下来,一处不落的记下来。因为在这里,她得到了一个人,又失去了一个人……
半夜的时候,李老先生果然来了。沈曦将他引进来,把家中剩余的米面盐油都让他拿走了,然后两人约定,明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来接沈曦。
等李老先生走了,沈曦又刨出来了一袋面,然后趁着黑夜,烙了许多硬面饼。为了让这饼不容易变质了,沈曦一滴油也没放,光放了点盐。直烙了二十多张,沈曦才罢了手。等晾凉了后,她将这些饼用厚棉衣包了起来,确保从外形上完全看不出里面有饼的形状。
做完这些,她又去井里,把那二十个银元宝拿了出来,她找来一些细柴草,又找来些破布,将十个元宝都絮进了柴草里,用破布做成了一个不大的厚垫子。自己看了看,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这厚垫子里有东西,这才放心的将厚垫子也包进了包袱里。
还剩下的十个元宝,沈曦揣了一个在怀里,又拿了一块破布,将剩下的那九个包了起来,然后她将放饼的包袱背到背上,剩下的衣服沈曦用另一个包袱包上,系好挽在胳膊上,沈曦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形象,和一个逃难的穷苦妇人没有什么两样。
沈曦掂了掂手指げ惶沉,又找了块布包了一点面放了进去,这个世道,多一点粮食,就是存活的资本。想起来路上还要喝水,沈曦还拿了一个小小的陶罐。
天还未见亮光的时候,李老先生在门外低低的喊了几声,沈曦早就在等他了,赶紧开了门。李老先生也没进来,只是放低了声音道:“都准备好了吗?咱们走吧。”沈曦拉了拉李老先生的衣袖,轻声道:“李先生,进来一下。”李老先生也没敢问,一闪身就进了院子。沈曦把门关严,听听附近没有动静,领着李老先生来到院子当中,指着菜地道:“先生,这里还埋着粮食,这里有盐和油,这里也是粮食……”沈曦将院中还埋着东西的地方,一一指给李老先生看:“以前这事我不敢露,是怕被人抢了去。现在我要走了,这东西就留给李老先生吧。东西还有很多,会顶一阵子的。”
李老先生一见沈曦留给他这么多的粮食,不禁老泪纵横:“沈娘子,我也不谦让了,这些粮食我就都收下了。前几天若没你周济我家的那袋粮食,老朽的孙子就饿死了,你这救命之恩,我们一家永远也忘不了。”
看着已经饿的走路都不利索的李老先生,沈曦带着一丝愧疚道:“先生,也怪我没早拿出来给您送点去,实在是我被抢怕了。上次若不是走露了消息,我相公也不会……”想到炕上的那一大滩血和死不见尸的瞎子,沈曦的泪也流下来了。
倒是李老先生比较看得开,劝沈曦道:“你留这么多粮食给我,我怎么会怪你呢,我谢你还来不及呢。以后你也看开点,好好把孩子养大了,替你丈夫留一丝血脉,让他不做无嗣之鬼,你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沈曦哭着点了点头。
李老先生道:“天快亮了,咱们快走吧,要不等那些灾民都醒了,这城就不好出了。”
沈曦擦了擦眼泪,最后看了一眼这两间小房,然后跟在李老先生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由于天早,街上还没有什么人走动,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