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灏曾带着骄傲的神色告诉她,说他曾经和皇亲国戚一起如何如何的羞辱濮阳瑾,有时为了泄愤,甚至把石头丢他,直丢到濮阳瑾身上找不出一块没有带伤的肌肤。那时的濮阳瑾痛得泪流满面,却总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而他就像来了劲似的,一定要让他求饶方放过他。可濮阳瑾能忍,有骨气,小小年纪却不认输过一回。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讨厌这个别国质子,明明是寄人离下,偏偏要生出一副倔性子。
今时今日,虽然实质相同,然楚清清却想在本质上有所差别。不论濮阳恒在这里受到怎样不公的待遇,她都要在他的心灵上烙下美好事物的影子。虽然愿意他在自己的希望中成长,可现实与憧憬往往有着山高水远的距离。而她能做的,只有尽力。
“那是他们胡说的,娘告诉你哦,黄泉路的两边开着非常非常漂亮的花朵,一片连着一片,那里的斜阳永不落山,黄昏的颜着映着漂亮的花海,美得让人不舍移眼呢。”
“有那么好看的花么?那花叫什么名字?”小孩子来了兴趣,他完全相信娘亲不会骗他。
白玉般的月色隐入花丛里,夏虫的低鸣志奏着一首似佛永不停歇的乐曲。略微俯眸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楚清清带着满腹的恸色微笑着说:“彼岸。”
“彼岸?彼岸花。娘,为何那么好看的花要开着黄泉路边呢,过了黄泉路就是阎王殿呀,那是个有鬼的地方。”
那充满稚气的问题,直惹得楚清清欲哭还笑,静谧中,飞过一只萤火虫。
“傻孩子,只要你不害怕。鬼怪就不恐怖,如果你先害怕了,鬼怪就会来吓你,所以你要勇敢知道吗?只有这样,鬼怪才不会靠近你。”
濮阳恒微微的垂了头,薄薄的月色在他小小的脸颊上斜出一层柔和的晕彩,接着抬起头来,瞳仁里透着不符合年纪的认真,“娘,恒儿不怕了。恒儿会勇敢。”
楚清清含笑不语,紧紧的抱着孩子,抬眸望着夜空悬挂的那轮明月。幽幽的情感总会在此时溢满心怀,难以遏制。颜容上倔强的表情再也勉强不下去,所有的对孩子的温和都随之软了下来,如同光滑的丝带,再也难以掩饰内心层出不穷的分离悲哀。
“恒儿想爹么?”问出这话。楚清清便开始后悔。她不是没见过莫子灏的孩子依偎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同样的,恒儿也见过。当时他的目光中有妒忌与羡慕,更有不该有的期待。
“娘,爹在哪儿?”
孩子平静的声音让楚清清心颤,她从不曾问过他这个问题。她觉得他太小,根本不会懂得。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然而如今的她却只能顾着现在。未来,那是她不敢期待的。四年了,她没有问过璠阳的任何消息,甚至不知濮阳瑾是生是死?没人告诉过她,而她亦没有主动去问。因为不论是希望与失望。都会让她在煎熬中生不如死。
如今,孩子是她唯一坚持下去的勇气。
“抬头看看天上的月。爹爹现在一定和我们一样看着它呢。”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离濮阳瑾近些呢?
窸窸清风拂暮晓,剪烛西窗影独摇;不识魂缕归何处,只闻冷露湿花脚。
红彤彤的阳光如同一匹艳丽的绸布,在半空中和着热风磷磷而过。突闻得一阵阵雀鸣之声,抬眼时,却只见那枝头颤抖,小鸟儿的身影早已无踪无荡。
“你在发什么呆?小心你手里的剪子,这可是三殿下赏给静妃娘娘的,让你侍弄那是你的福气,若是有个闪失,就若让你们娘俩儿丢了性命都赔不起。”一侍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庭院中目色空茫的女子朗喝。她的身边,正坐着一美艳女子,她的高贵宛如一朵绽放的牡丹。
楚清清回过神来,指腹却在不经意间划破了,一条不起的伤口也因为血丝涌现而变得让人内心忐忑。收拾起内心的不踏实感受,停顿不久的手又开始了动作。
她的沉默却让人不高兴了。静妃赫然将手中的半盏茶丢了出去,场地中立即如炸裂般响起破碎之声。“你这是什么态度,说你几句你还甩起脸来了,银珠说得对,若是这花花草草有个什么闪失,就算三殿下会因为你的身子放过你,本妃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四年前,本以为三皇子带回来的女子又会作为府里的添置,她与其余妃妾可是吃了半坛子的醋。一次她轻生未遂,竟被御医诊出怀了身孕。至此三皇子发话,让人紧紧的‘保护’着她,不让她受任何的伤害,更不准她再次轻生。十月分勉,孩子落世。本以为她会母凭子贵占上高枝,可殿下却在这时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了。
直到孩子两岁,遭到府里其他孩子的排拆与侮蔑。三皇子得知后不但不曾怪责,还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这孩子又不是本殿的种,他们母子吃我的住我的,只要让他活着,不出人命,给本殿的皇儿们当玩意儿使也是应该的。
这句话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她们这些妃妾们徒然间感到像是被人戏耍了一般。既是三皇子发了话,她们抑忍了两年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出口。只要让她活着,她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呼来喝去,从未有任何怨言与反抗。可她就是不懂,那苡荆阁对三皇子来说何种重要,怎么会让一个他厌恶的女子住进去?且这个女子只知是从璠阳带回来的,其余的身份底细一概不知。
静妃的话如刺样响在耳边,楚清清捏着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