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卡底人朦胧的睁开双眼,他觉得这真是个惬意的安睡,从自然睡着,到自然醒来,这还真是人人渴望的最寻常的幸福。可是呢,睡觉是幸福,醒来却又是痛苦了,只因他得离开这温暖的车厢,继续与风雪做斗争了。
“幸福与痛苦捱的这样近,为什么就从没学者讨论过这个问题?”
庇卡底人咕哝着发了句不知所谓的牢骚,又闭着眼睛,尽可能的延续他所谓的幸福的时间,一分钟过后,他猛的起了身,只因他每次正式醒来之后,就开始无比牵挂那两匹马类朋友,生怕自己一夜美梦过去,这两位朋友就再不能对他们接下来的路程做任何的帮助。
“我总这么操劳,这就是跟班的不幸。”
庇卡底人自顾自的慨叹了这么一声,就拉开了车门,跳下了马车,扑面而来的寒风与雪花让他猛打了个哆嗦,他眯着眼睛,视线的第一眼就瞧到,那两匹马精神还算旺健,那鼻端喷出的热气就是生命力的象征。\
庇卡底人松了口气,准备返回车厢里做个简易的洗漱,但就在这时,他发现其中有匹马不太对劲,它不停的踢动着它的一条后腿,就如同那腿上沾染上了什么厄运一般。
“噢!别,千万可别,劳斯劳斯,我亲爱的老伙计,您和我一样强壮,所以,您的这条腿可千万别被寒冷打败了。”
庇卡底人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他嘴巴里咕哝着,就快步凑了过去,至于劳斯劳斯这名字从何而来,其实,这是庇卡底人对两位马类朋友由衷关怀,而给他们各自起了一个顺口的昵称。\
等庇卡底人看清楚那匹被他昵称为“劳斯莱斯”的马的后腿上究竟沾染了什么东西时,他的嘴里更是叫苦不迭――一块发紫的斑块,大约有半个手掌大小,这在昨日还没有一丝苗头。
庇卡底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兽医,但是,来到依雷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说,当马腿被冻伤之后,表现出的正是此类的征兆,接下来还有的告诫就是,假若不马上做长期而又妥善的处理的话,被冻伤的马将一生都难以再驰骋。
“你等着,噢,可怜的劳斯莱斯,总有办法的,你等着。”
庇卡底人多愁善感,马腿上冻伤的紫斑让他黯然神伤,他先是宽慰了“劳斯莱斯”这么一句,也不管它是否真能听懂,就迅速的起了身,返回了车厢里。\
“先生,我知道您和安诺女士是多么需要在一觉睡醒之后喝些热茶,但现在,有比你们更需要的人…嗯,确切的说应该是马,您该来瞧瞧,多可怜吧!忠诚的劳斯莱斯,它的那条后腿……”
讲到这里,哀伤的情绪对庇卡底人来说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极致,他再讲下去,就肯定得变哭腔,所以,他悬崖勒马,拎起了水壶,将整壶水全都倒进了一个铜盆里。
“是有匹马被冻伤了么?”
安诺于朦胧中被庇卡底人的大叫大嚷所惊醒,她从毛毯里探出了头来,十分关切的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这事不劳您挂心,您瞧着,您瞧,我现在就要去医治于它,好让它能陪我们平安的抵达终点,先生,您…”
庇卡底人意图把不幸全都大包大揽,不让女士有任何伤感的挂怀,这完全可称得上是绅士一般的行为,庇卡底人也希冀另一个时常以比他更绅士而自居的先生能够在这时挺身而出,同他一道为劳斯莱斯伤感,并同他一道用热水好好的擦拭那条被冻伤的马腿。\
但是,等庇卡底人瞧向车厢右侧的座位上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原本在这个时段,他的那位先生不是仍旧安睡着,就应该是苏醒而双目无神、发呆的状态,但现在,他人呢?
“先生,先生,先生…”
庇卡底人又拔高了声调喊了两声,但喊完之后,他就觉得在车厢里呼喊根本就是多余,所以,他拽开了车门,一路将呼喊声延续到了车厢外。\
七、八声过去,回应庇卡底人的只有嗖嗖的风声,这风声听起来是那样能增添人的恐慌情绪,庇卡底人开始有点六神无主了,他四下左右奔出了一段距离,一边延续着呼喊声,一边用他那双眼睛企图发现些什么,最好是什么脚印足迹一般的东西,也好让他有个寻找的方向,但是一圈跑下来,什么都没有,而庇卡底人感觉,那狂风似乎吹的冷了,那雪也下的更大了。
“先生,您…您假若是处理您的私人问题,您有必要跑那么远么?您落脚可真够轻的,连个脚印也不留给我。”
庇卡底人对空的埋怨了这么一声,只觉得心脏跳的尤其剧烈,他最为担忧一种结果,虽然这种结果只是他悲观的揣测,但是,自从罗依德辞世之后,这揣测时常会浮上他的心头,只因奥斯科日常情绪的表现全都被他瞧在眼睛里,他那压抑、迷茫,总让庇卡底人担忧,这些担忧汇聚在一起,就有了他的这种悲观的揣测。\
“先生…您…您总也不能不告而别,您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深信。”
庇卡底人最后的呼喊了一声,只觉得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开始逐渐侵蚀他的整个心灵,这种感觉叫做孤独,也叫做抛弃,他最为害怕的正是在有朝一日,他的先生不堪命运的重负,而选择彻底的逃避。
不知不觉的,庇卡底人流了眼泪,但正在这时,一声让他熟悉万分的话语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是么,我亲爱的兰斯杰先生,既然您对我深信不疑,那您的眼眶为何满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