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惨白的脸挤出一丝笑纹,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哭得这么丑,为夫都不喜欢你了。”
她心中一痛,想擦掉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越擦越多,“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这么自以为是,你就不会受伤了,也不会等到毒蛊发作,都怪我……”
“不怪你,是为夫没照顾好你,害你哭了。”
“如果有天为夫不在了,你又不想在这皇宫中生活,离开时记得带着残月与晓风,他们会保护你与辰儿。”
“娘子,辰儿就托付与你了,照顾好他……”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大喘几口气才能继续开口,北宫雪听着那淡若晨雾的声音,一颗心仿佛置于刀山火海中,疼得忘了呼吸。
悔,恨,她已经分不清,只有漫无边际的愧疚,将她一层层淹没。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西凉皇宫沉浸在一片沉重中。
百里昱再度被召回,面对面色惨白如纸奄奄一息的七皇弟,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来不及了。
“我答应你,无论将来她在何处,我定护她一切周全。”站在他的床榻前,他终于痛下决心。虽然他对那个连累自已弟弟的女人毫无好感,可面对弟弟毕生心愿,他愿意违心的成全,“你放心,西凉的江山有我守着,等辰儿长大成人,我便亲手交给他!”
百里玉衍死一般沉寂的脸上有了些许,唇角微动,溢出含糊不清的一句话,“皇兄,大恩不言谢!”
孱弱的声音与以前大不相同,至让这个性子冷硬的男人都动了容,不经意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两滴热泪就那么滚落下来。
“唉!”忍不住心中疼痛,他狠狠跺了一脚,眸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愤。
这股子怨愤映入百里玉衍眼中,却化成一抹疼惜。
兄长对弟弟的疼惜。
百里玉衍忽然觉得人生不再那么遗憾了。唇角微扬,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皇上!”眼尖的江玄发现了他的异常,“来人,快来人啊,太医……”一声尖叫穿透云霄,守在外面的北宫雪闻言浑身一震,猛然几步冲进房中。
龙榻前,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太医们不停在对着百里昱磕头……
床榻上的男人,一脸安祥,隐隐带着一抹未尽的笑意。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从身体中撕扯出去,心上多了一个冰冷的窟窿。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龙榻旁,“百里玉衍,你醒醒,你醒醒啊……”
泪水大颗大颗的砸落在他的脸颊,枕边,他却再不有一丝回应。
“皇上……”驾崩二字还未出口,江玄只觉得喉咙一痛,被什么击中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房门被一阵风吹开,鹤发童颜的道人迈步走了进来,“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就被你们哭死了!”他拂尘轻捧,一如神话中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
“玄冥长老。”百里昱第一个认出了他,心中一喜,对着众人高喊:“都别吵了!”
这是北宫雪第二次见到玄冥道人,上次是在北宫城,见他对着自已走过来,她立刻自觉的腾出地方。
玄冥道人淡淡的扫了百里玉衍一眼,是惋惜亦或心疼,难以分辨。他伸手,轻而易举将百里玉衍扶起,掌心一旋,搭在他上。调息运气,一股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到他的体内。
“咳,咳……噗!”百里玉衍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悠悠转醒。
“师父……”您怎么突然来了?
玄冥道人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松开手,由着他自已摇摇晃晃的支撑着身体,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丢在他身旁,“七日一粒,四十九日后体内毒自然会除净。”
清傲的眸又扫了北宫雪一眼,“四十九日内,不可同房!”
“……!”众人。
说完,不等北宫雪回话,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又飘然离去。
三个月后。
三月三,上巳节,相传是黄帝的诞辰。
清明已过,草长莺飞,柳绿花繁,一犁杏雨幽幽,三径桑云淡淡。渭水河边,常有赏花赋诗、曲水流觞等活动,也有一年一度的消灾除邪的祓禊仪式。
百里玉衍选了这一日,带着他的妻儿,举办封禅大典。
皇帝封禅的大有人在,可带着妻儿一同举办封禅仪式的,唯有他一人。
携手并肩从众人面前走过,北宫雪心中感慨万千。两人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在心中闪现,从初相识,一步步走来,他给她的荣辱,足以羡煞世人。
“百里玉衍,谢谢你。”谢谢你不离不弃!
“与卿携手,君临天下,是朕生平所愿,如今得偿所愿,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