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问渔没有料到温琅,是她不曾料过温琅能有这等强烈的执念,毕竟温琅平日里的样子总是随性自在,除了对祈国的事很是执着以外,从不见他对哪个女子有过什么必得的信念,这个不从,找那个就是,那个不愿,再换一个就好,他从来没有将哪个女子列上必得名单。
而傅问渔她也从来不是一个自恃过高的人,她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温琅的势在必得之人。
这于而她而言,显得有些荒谬,因为在她看来,世间男子多是薄情辈,可以为了各种理由牺牲女子,放弃所爱。
温琅用他制造的流血事件给了傅问渔一个忠告,不要小看爱情带给一个人的疯狂,书上说的那些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也未必尽是瞎说。
一千四百余温琅亲卫听到那一声尖锐哨音,收了平日嬉皮笑脸的神色,从姑娘们身子上起来穿好了裤子,又翻出了盔与甲裹身,捡起扔到地上的兵器握紧,快速整理成列,好看的银色盔甲在清早穿过薄雾的阳光里闪耀着骄傲而刺目的光,他们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成了不止漂亮还非常具有杀伤力的队伍,在他们英挺的浓眉中也没了姑娘们的胭脂味,只有萦绕着的浓浓杀机。
列阵在长老楼前,为首的头领一挥手,一千多人转身,快步急奔而阵形不乱,赶到了温琅所指定的集合地点,花璇与毕苟一人端着一碗南瓜糊倚在长老楼门口,望着这些漂亮的兵蛋子们离去时脚步踏地扬起的一阵灰尘,啧了一声:“这是要干啥啊?”
花璇挑了毕苟碗里一块有些糊蕉味的南瓜糊咬在嘴里,叹了一声:“准备干架了吧大概。”
“有傅秀在,打得起来?”毕苟挑了挑眉。
“有秀在,才打得起来。”花璇放下碗,吹了个口哨,长老楼里四处暗藏的蛛网人手身形如鬼魅一般涌出,以卫风为首,只是几眨眼的功夫,两百余人悉数站定。
“装船,下海!”蛛网的黑话,把能带的暗器毒药都带好,马上要干事儿了。
毕苟瞅着花璇气势十足下命令的样子,咬着勺子歪头笑,她已经不是蛛网的人了,得少主发慈悲,给了她自由之身,但她看着花璇这般与兄弟们出生入死共同进退的时候,仍免不了有些感动,那些漂亮的温琅的年轻的兵蛋子们啊,你们的主子不如我们家少主,你们也不如蛛网。
这如有实质的冰冷的杀意,不是你们从姑娘们肚皮上学得到的,那些华丽繁复的盔甲除了能保护你们的身体,更多的是保护你怕死的内心。
“你们还缺一个厉害的斥候,我来。”毕苟喝尽了碗里的南瓜糊糊,站在了蛛网众人之前,立于卫风一侧,有人递了一件青色的衣服给她,是蛛网统一的制式,毕苟接过一笑,笑得小眼睛眯起,抖开那衣服套在身上,很是熟悉亲切的味道。
末族这地方,在一行人反复轻揉慢捻许久之后,终于爆发了他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真正冲突。
温琅亲卫精锐直逼方景城所处客栈,吓得客栈里喝酒的打尖儿的,掌柜的和小二纷纷四处逃窜,生怕倒了霉死得冤枉,他们破门拆墙,气势汹汹,直逼方景城所在的后院,两百余蛛网暗卫从天而降,不似温琅亲卫那般声势浩大,喧哗热闹,他们如一团黑色的云雾无声无息立于后院中,透着死亡的摄魂味道,每个人掌心所藏着的暗器与毒药,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可以尽情散出。
那时候,傅问渔与方景城的早点才刚刚吃完,杜微微收干净了桌子,摆上了一盘棋,笑着对傅问渔说道:“傅秀跟城哥哥下局棋吧。”
傅问渔拈了粒棋子在指间复又放下,今日下棋的人是方景城与温琅,她不宜执棋,推了棋盒到温琅跟前,傅问渔坐在方景城一侧:“你们二人,非要如此?”
方景城握粒黑子一笑:“温太子若是退兵,我自不会与他为敌。”
温琅伸出两根手指夹奏白光滑的白子看了看:“早晚有这么一天,早一天晚一天有何区别?”
傅问渔想说这区别大了,但想来这话说了温琅也不会听,便干脆喝起茶来不说话,温琅一粒白子落棋盘,外面精锐应声而动,阵法精步子整齐,直奔蛛网袭来。
方景城不急不徐放下黑色棋子,伸手接过杜微微递来的茶,外面那团如云如雾的蛛网的人一瞬间散去行踪,像是一阵风吹散了云与雾。
温琅棋子再落,亲卫一千余四人一队互相依靠,盯紧四周,提防蛛网的人从旁暗杀。
方景城见了只是笑,随手放下一粒黑棋,拔拔茶杯盖喝了口茶,从天而降的毒水淅沥沥,如初秋一阵带来寒意的雨。
温琅落子快而疾,举盾提甲相迎,不让毒水亲肤半点。
……
两人如此你来我往许多久,傅问渔看着他们二人棋盘上的棋局偶尔皱眉,方景城的棋艺很精湛,傅问渔往日与他时常对弈,也要全神贯注才能与他一战,两人各有输赢,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后手,布不完的暗局,看似平庸无用的棋子在某个关头总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一局棋,看着温琅与他不相上下,但傅问渔作为局外人观棋局,却总觉得方景城未尽全力,或者说,他还未将想放的棋子放出来。
会是什么呢?傅问渔想了很久,未想明白。
外面早已血光满地,温琅亲卫并不是一些花架子,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空把式,相反,换一只一千余人的队伍鲜少有能在蛛网的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