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曼娘低声道:“烟霞以外非吾友,山水之间是我家;闲拾枯松煮野菜,每于冻壑种梅花。梅花凌寒独开,品格高洁,倒正似父亲平日所赞夫人之语,大夫人实是雅人。”
安然笑了起来:“雅人不敢当,就是个有名儿吃货罢了,不瞒夫人秀,这汤绽梅是去年落雪时,我瞧着花园里的梅花开得好,便想起了古籍中记载的一道暗香汤,与这汤绽梅的做法差不多,却不用蜡封,用炒盐洒之,厚纸数重密封,待吃的时候,调些蜜于盏内,三两朵梅花置于其中,滚汤一泡,花头自开,冲茶香甚,比之梅枝上取的雪水更好些。”
说着,仆妇端了茶来,邢窑白瓷小盏,浮着三两朵梅花,阵阵梅香沁人心脾,轻轻抿上一口,竟仿佛置身梅林之中。
郭曼娘不禁好奇的打量安然,眼里的生疏渐渐褪去,只觉这位外传神乎其神的安大厨,竟是自己平生仅见的一位温婉清雅之人,实在无法把她跟外头传的那些狐狸精,爬床丫头相提并论。
而且,郭曼娘隐隐觉得,自己的姻缘能否顺心合意,或许就在这位大夫人身上。
想到此,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大夫人这个法子果真比取雪好的多,等今年梅花开的时候,我也照着夫人的法子试试,只是曼娘愚钝,比不得大夫人见多识广,若有不明之事,可否请教?”
安然目光一闪,心里顿时有了七八分把握,这位尚书府的千金秀,十有八,九对嘉言有意,故此才留下这个话头。
安然对她颇为欣赏,心里相当明白,郭曼娘毕竟不是自己,自己的丫头身份,虽卑微低贱,某种程度上却给了她很大的自由。
而郭曼娘身为尚书府千金,不仅要顾及她自己的名声,还要顾及她父亲乃至整个尚书府的名声,故此,能这般已经相当难得。
安然怀疑她跟嘉言之前便认识,至少曾经见过,不然,一个深闺之中养着的千金秀,又是如此才高八斗,断然不会如此。
安然忽的想到,她到今日尚未成婚,以她的年纪,在大燕已经算绝对的老姑娘了,又不是无人求亲,拖到如今怕是心有所系,莫非她心里的人就是嘉言?
郭夫人瞧了女儿一眼,暗暗叹了口气,跟安然道:“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偏生她爹不听,教她念了一肚子书,您说咱们女子也不能考状元,却念这么多书做甚?”
安然摇摇头:“安然倒是颇佩服尚书大人的远见,腹有诗书气自华,正是因念了这么多书,秀才能如此高华,叫人一见忘俗,而且,书念得多了见识也会广博,只可惜安然不大喜念书,看的最多的就是菜谱,我家老爷更不消说,谁都知道是个大大的俗人,满身铜臭,手里捧得都是一摞一摞的账本子,不过,我们安家倒也有个真念书的,便是我们家二弟嘉言,当年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郭夫人不着痕迹瞧了自己闺女一眼,附和道:“侍郎大人高才,京城谁人不知,便是皇上也多次赞誉呢,如今居于高位,却品行如一,清正廉洁,倒是跟我们老爷一个样儿。”
安然笑了起来:“嘉言可赶不上尚书大人,倒真是念了一肚子书,跟我们家老爷不一样。”说了会儿话,安然起身道:“今日夫人秀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安然也没什么别的招待,倒是这厨艺还过得去,夫人秀请宽坐,我去灶房瞧瞧。”
夫人忙道:“不敢劳动大夫人。”
安然摇摇头:“夫人不必客气,安然本来就是个厨子,而且,也喜欢做菜。”吩咐安远家的陪着夫人秀说话,自己往灶房去了。
待安然走远,郭夫人跟安远家的搭了几句话,知道她是安府的老人,心里一动,状似无意的道:“怎么不见侍郎夫人?”
安远家早得了大夫人的吩咐,等的就是她这一问,低声道:“此是我们安府的一桩密事,不好宣扬。”说着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们家二老爷这命着实不济,摊上这么一位夫人,本该休回娘家,却念着两位少爷,不好做的太绝,如今送到了庄子上。
府里虽还有两位侍妾,却都是愚钝之人,跟我们二老爷连句话儿都说不上,如今二老爷天天在书房独居,冷寝寒窗对着孤灯看书,常常这一看就是一宿,这有妻有妾的,反倒成了这般,着实让人难受,这不,我们家大老爷瞧不过眼,想着当初谢家这门亲是大老爷亲口应下的,却害了二老爷,心里也跟着难受,从去年就想给我们二老爷再娶进一位夫人来,只没遇上合适的,才拖到了如今。”
安远家的话音刚落,郭曼娘便站了起来:“娘,曼娘去厨房帮帮大夫人。”
郭夫人愣了愣,却也点了点头:“去吧。”安远家的叫仆妇引着她去了灶房。
郭曼娘刚进厨房院,就闻见一股麻辣椒香的味道,因跟着父母在蜀地住了八年之久,一家三口都喜川菜,只可惜京城不比蜀地,便厨子做出来也大失其味,倒是前头的顾永成,做的川菜还算地道,却被韩子章牵连获罪。
郭曼娘家教极好,即便才高,别的方面也并未落下,这厨艺也颇能拿得出手,只不过那是之前,如今瞧见安然做菜之后,郭曼娘方知,人家这天下第一厨果真名副其实。
安然见她进来,笑了笑,接着做自己的菜。
安然今儿做了一道干煸牛肉丝,一道麻辣兔丁,一道泡菜半汤桂鱼,一道烹虾段,跟一道翡翠白菜卷,而主食做了一道西式的海鲜焗饭,荤素搭配,中西结合,应该适合这娘来的口味。
安然做菜的时候,习惯全神贯注,等差不多做完了,才发现给自己帮厨的仆妇,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