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长城在东边的抚顺城戛然而止,因为漠南高原的平坦到了这一带开始崎岖。这里的抚顺不是辽宁那个煤都,位于涴江北,阴山南脉之南,山水夹角之间还有一小块自给自足的田地。抚顺本是修河堤长城的物资中转点,和北关一样建成防御据点,易守难攻,依托涴江,连围困断粮都做不到。羯夷很少打这儿的主意,倒是希望搞搞边贸的牧民们愿意前来交易。涴江在此向东南拐,进入太行山脉一片谷岭交杂之地,去往上京。阴山同样是东西向,有几条小支流补充进涴江。阴山与金微山之间的缺口被涴江堵上了,形成完整的防御链和漠南漠北分割线。
防御链的完整不代表能完美地挡住游牧民族南下。
汉匈奴在苏武牧羊的瀚海流域形成第一个草原帝国,单于王庭正设于瀚海南边的燕然山和狼居胥山之间的三角盆地,即库伦城所在。选择这个地方不是因为南下方便,哪怕是熟知何处有地泉和稀疏植被的匈奴人也不愿意经常穿越大戈壁行军,而是为了平衡东西两边高原的势力。
王庭龙城之西,燕然山和金微山之北有一大片崇山峻岭,称为‘唐努山’,三山之间许多被雪水滋润出来的大湖和森林植被,挤占了草原的范围,让这片地区的游牧民族必须随季节变幻,在山谷间迁徙放牧,同时,湖边和密林里也产生了渔猎为主的图瓦族。匈奴帝国的右贤王封地正在此处,为了寻找更好的牧场,南方的准格尔盆地和漠南高原都成为最好的攻略方向。漠南同样有戈壁,要辛苦地越过高山大河和长城才能见到面积不算大的草场和农田,打一把草谷尚可,但长期以此为根据地就不那么开心了,所以,进入准格尔盆地永远是匈奴右翼的首选。
大漠高原的东部是汉匈奴帝国王储左贤王的封地,显然比起右翼的高山来说,这边是地势平缓、水木丰盛的达赉湖流域——和顾辞熟知的名字一样,叫做‘呼伦贝尔草原’。更让他们欣喜的是,从这儿南下,不但在燕山以北同样有片水草丰美的哲理木草原,更多的是富饶的农耕‘猎场’。秋高马肥时,正是谷粮收获之际,不打猎一番简直对不起胯下骏马。这两个草原可不是无主之地,当年的汉匈奴正是打败了这片地界的东胡才夺得这处‘北国碧玉’。东胡人退往山林,不屈服的一支进入大鲜卑山,成为‘鲜卑人’,日后入主中原,听话的这部分乌桓人得到哲理木和昭乌达地区,成为汉匈奴南侵的马仔,汉朝居上风时,又倒戈一击,最后掺和中原争霸,被曹操弄死。
至此,汉匈奴形成以‘左—中—右’的格局,得到两条南下通道,全面入侵中原。后来,大汉成功地打残了匈奴帝国,让其四分五裂,要么龟缩于王庭以北,不敢再轻易南下,要么接受大汉的册封和送来和亲的宫女王昭君,呆在漠南,与漠北根据地形成‘南北分裂’的态势。偌大一个高原,漠南单于在大汉的支持下,对漠北单于有绝对实力,至少把‘中’和‘左’纳入囊中完全没问题。
在这样的困境下,漠北单于以汉军从未攻入过的金微山和燕然山一带为基础,开始攻略西域及更西之地,陈汤看出西匈奴这一战略转移,才有了康居之战。日后,大漠高原上的失败者不管是被鲜卑人挤出漠北,还是被隋朝分化离间,都走了同样往西的路径,这也是日后唐时突厥所形成的东、西格局。
如果说大漠是游牧民族的天下,是国家威胁的来源,那西域对中原人而言,与安南骠国等化外之地有本质上的区别,更像‘荣耀之地’。从汉时痛揍匈奴一顿开始,西域就纳入华夏版图,唐时更是推进到葱岭、天山以西,史载昭武九姓。定朝几乎恢复了唐时疆域,更是把汉人迁徙到每块绿洲上繁衍生息,马背上的民族要么被西域各国同化,如党项人一样据城自立,要么像突厥人似的继续向西找草原。济朝末期,边境线愈发后退,连河西走廊都丢了,对匈奴人打开了大门,只得在战国陇西郡一带设三关固守,把西域当成缓冲地带。太宗虽光复国都,但登基时已近知天命之年,寿元有限,不及追回河西走廊,随他们把西域当成大后方自己玩。就跟篱笆坏了,别人可以随意进出你家花园,这里折朵花,那里刨个坑,甚至随地大小便!多埋汰人呐!
面子事小,威胁事大,即便历经千年,地形没有太大变化,那生活于其中的人所能做出的选择也不会有太大差别。如果说,汉唐的经验在于昭示了西部而来的匈奴依靠西域以西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