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座座宫门上,一架架已经上了弦,随时可以射击的强弩甚至是八牛弩和床弩,也让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都忍不住擦一把冷汗。
如果这个时候,上面忽然响起一声“射”!
那底下能活命的人,只能靠运气了。
好在,这一幕没有发生……
而当贾环赶到大明宫前时,便看到无数御林军团团守在周围。
还有无数道尸体,被堆积在一旁,等候宫车拉走。
已经有许多宫人内侍,推来水车,一遍遍的清洗着大殿前的广场地面。
在火把的照耀下,贾环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殷红色的污水,一点点排入地下水道流走。
空气中散发的血腥气,让这个清凉的仲夏之夜,有些寒冷……
贾环翻身下马,无视上前盘查的御林军,一步步向前。
走向……
走向一角处,被重重黑甲御林包围住的,残兵败将。
为首之人,正是落日时分,才在镇国公府镇威堂分别的谢琼。
此刻,他已奄奄一息,跪倒在地,微微喘息着……
脸上露出骇人的刀伤,血肉翻滚,身上也还插着几根箭矢。
他的右臂已经被居中斩断,露出森森白骨。
但他还活着。
他血肿的眼睛,还看着贾环。
眼神……
眼神难名。
在他身后,是大约参与的上千名京营老卒。
也大都身上带伤。
当头一人,贾环也认识,名唤吴恒。
他是秦风的发小,他爹是黄沙军团,秦梁麾下四大都指挥使之一,吴常。
因西域战功,被封一等金城男。
而吴常,也因此被送进都中入职。
吴常曾专门给贾环写过信,让他照拂吴恒一二。
贾环便将他,安排进了京营,在韩德功手下当值。
却没有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一柄大秦戟,挡住了贾环前行的道路。
“宁侯,请恕罪,无圣旨或大统领同意,任何人不得接近叛逆。”
一黑甲校尉,面色歉意的拦住贾环,说道。
他是京营老人,自然不会认不得贾环。
贾环看了他一眼,张开口,声音之沙哑,甚至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让开吧,有事我一人承担。”
那校尉闻言,再听贾环这个嗓音,犹豫了下,缓缓退后。
贾环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了谢琼跟前。
蹲下.身,贾环从怀里拿出帕子,在众目睽睽下,擦拭了下谢琼脸上的血污。
只是,污血将整张帕子都殷透了,谢琼脸上血渍还是没擦尽。
因为总有新的血,会从伤口处流出……
见此,贾环将帕子丢在地上,他看着谢琼,声音比先前再沙哑三分,问道:“谢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琼看着贾环的动作,看着他眼中凝聚着的极端痛苦。
谢琼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了许多,似有后悔之色……
只是,终究又变得……难名。
他的声音比贾环也好不了多少,如老鸹一样,竟嘿嘿笑了两声,道:“环哥儿,别问了,只是,对不住,连累你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贾环猛然爆发,如疯了一般怒吼道:“我是问你,是哪个让你干?哪个!!”
看着贾环因愤怒涨的通红的面色和血红的眼睛,谢琼却缓缓低下头去,面容苦涩。
其实,他并不知道,贾环虽然在问他,可在他心中,却已经猜到了是何人的手尾。
云旗十三将!
云旗十三将!!
除了先荣国当年的家将部下,又有何人,能够命令的动谢琼,行此抄家灭族之事?
可是,他们都疯了吗?!
宁至,谢琼,都是我荣国一脉最忠诚的力量啊!
就这样被你们打着复仇的名义,生生当成炮灰给牺牲了!
赢玄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贾环心中无声的呐喊着……
“谢叔,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指使你的人在哪里,他在哪里,你告诉我啊……”
贾环连连问道,语气近乎哀求。
他想找到那些人,除去那些人。
他们的确是在为先荣国报仇,却又将贾家推往了必死之地。
赢玄已经死了,贾环绝不能让贾家,为了他们心中的仇恨走向覆灭。
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贾家的力量,为了他们的仇恨去埋单。
然而谢琼,只是抬头看了贾环一眼后,又垂下头不语,他已经在等死了……
贾环看着这个粗壮的汉子,这个愚忠的汉子,这个曾经屡屡呵护过他的汉子,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他心如刀绞!
谢叔,你怎么这么傻啊……
“吴恒,你说,你是怎么回事?
你他么脑子里也进水了吗?
谁让你进宫的,谁让你自作主张进宫的?
京营容不下你吗?”
贾环见谢琼不言语,转头看向另一边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的吴恒,厉喝道。
吴恒面色愈发惨白,声带哭腔道:“环哥儿,我们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是谢将军说,宫内有人谋逆造反行刺皇上,让我们速速救驾。
谁知道,我们拼死打到最后,竟成了反贼……
环哥儿,我们一心敬忠,绝无谋反之意啊!
那些战死的兄弟,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