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天就来了三个人,竟然一个还不是。
那个骚包的富家公子姓李,叫做李思第,是海阳县富商子弟,他来找杨潮不是应募的,而是来谈生意的。
“李伯轩的侄子。”
“李公正是叔父。”
李伯轩可是烟台名人,西商会长是艾柯夫不假,但是这个李伯轩可是艾柯夫洋行的班头,而且两人连手经营了几十年,这才有和记洋行今天垄断烟台海运的盛况。
扩建烟台港是艾柯夫发起的,如果说洋商中艾柯夫还会出面,华商自然都是要靠李伯轩来游说的,但是派一个侄子来跟杨潮沟通,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伯轩好大的架子,就派一个子侄来?”
杨潮佯作不悦,语气冰冷道。
这个李思第到不惊慌,慢慢站起来,朝着杨潮抱拳躬身拜道:“倒台大人息怒。”
接着不徐不疾道:“大人容禀,叔父已邀到华商百人,洋商三十。皆有意助大人修港,奈何人众不便,若都涌到道台衙门来,怕惊扰了大人。只是有人说改在和记洋行,有人说要改在大茶楼,还有人说要改在福建会馆,吵得不可开交。所以叔父让小人先来禀告一下大人,恳请大人定夺。”
杨潮这些天早把烟台的各只势力摸清了,单说搞航运这一块就分为三大帮,洋人是第一自不用说,华人中的本地人和福建人分庭抗礼,福建商帮早在二十年前就集资在这里修建了福建会馆,也是一座庙,供奉妈祖的庙宇。
要放在洋行的,自然是洋人,到茶楼去的,可能是本地人的意思,而要改到福建会馆的,自然是福建人无疑。
杨潮一听冷笑起来:“好啊。你们都可以做本官的主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杨潮不是个喜欢以权压人的,当然以前他也没有什么权,都是被压的对象,但是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因为他发现,李家似乎没有太把他这个道台当回事。
李家本就是海阳富商家族,登莱青等地有很大的人脉,这也是英国人让李伯轩当买办的原因之一。
但同时当了英国人的买办,又经营了二十来年,早就根深蒂固,在华洋两界里很有地位,所以李伯轩还真的不会吧以前的道台太当回事,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挟洋自重的他还不至于怕当官的。
现在杨潮是道台了,他是要在烟台干一番事业的,如果没人把他当回事,那还干个屁,所以他得压一压这里的气氛,让大家知道,他这个道台可不是一个摆设,一个专门给洋人打马虎眼的和事老。
李思第也感觉到有些不对,神色渐渐的有些紧张了,以前他是海阳李家少爷,跟着叔叔来烟台当学徒,将来就是打算接过叔叔的班的买办,在烟台这一亩三分地谁不卖他叔叔的面子,所以他此次前来,也并不是来巴结杨潮的,只是在杨潮面前露个脸,将来也好打交道,虽然说不用怕官,但是总少不了要打交道的。
李思第知道这是他叔叔找机会给他培养人脉呢,但是没想到这个道台如此不好对付。
“大人息怒!容小人说句公道话,都是那群福建佬,一个个都是泥腿子,什么规矩都不懂。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事来。要是大人不解气,大可拿了这帮人。”
杨潮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有怒容。
“好一群无礼的匹夫,本官就让他们看看本官可是好惹的。就去福建会馆,本官也去,倒要看看这些福建人如何跋扈!”
李思第到底不如他叔叔,一时弄不清杨潮的心思,只能顺着道:“那小人就回去传话了。”
杨潮摆了摆手,李思第拜别,快步走出了衙门,一改来时的器宇轩昂,走的时候,弯腰弓背,异常低调。
“呵呵,好一个李家!”
杨潮心里暗道,李家虽然还比不了上海那些呼风唤雨的大买办,但是在烟台的地位,却不输给任何一个上海的买办,甚至任何一个上海的大买办都不能跟他在烟台的地位比,在烟台李伯轩就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人,而在上海那地方,很难说徐润就比席正甫差了,虞洽卿、番禹铭、胡芳锦等等一大批买办,也都不是一个不让一个。
不过说起来,李家一直都还是很低调的,以前虽然不用买道台的账,但是礼尚往来也从来不缺,这次杨潮上任,他们还送了贺礼呢,不算少也不算多,两百两银子呢。
只是不杀杀这些买办的气焰,让他们以为傍上洋人,就可以高枕无忧,可以欺负人了,那还得了。人就是这样,得势的时候,容易迷失,往往不想后果,也不想想万一洋人主子靠不住了,还不得靠中国人,说到底他们对自己人没有信心,跟洋人在一块后,也慢慢变得有些小瞧国人了。
杨潮后世可是认识不少这样的中国商人的,他们跟洋人做生意之后,心里不自觉的就站在洋人的立场。有专家说这叫做文化的不自信。要搁在中国鼎盛的时代,中国心里可是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成见的。
很快李思第又灰溜溜的跑来,这次他叔叔亲自出面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头,提着袍子一路小跑,脸上都流下汗水来。
“小人叩见道台大人!小侄不懂礼数,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李伯轩倒是比他侄子更拉的下脸,一进门就给杨潮磕头谢罪,李思第也一起跪在地上。
“李先生,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罢!”
杨潮伸手虚扶了一下,李伯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