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元庆从拘留所出来了,带出一个消息:小菠菜被判死刑,已经执行了,刚子无期,刚刚发到劳改队。
胡金和小军在拘留所门口等元庆,元庆问:“小满呢?”
胡金说:“送老婆孩子回小凤的姥姥家了,昨天走的,说要在那儿陪他们娘儿俩住几天。”
走在去公司的路上,元庆说了小菠菜的死讯,大发感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昨天还好端端的人,今天就没了。”
小军的脸上没有表情,闷头赶路,胡金说:“所以我说,刀口舔血的买卖不能总干,差不多了就收手。”
元庆说:“差多少算差不多?如果咱们现在就收手,很快就会变成穷光蛋,因为有很多人在盯着咱们。”
胡金姿态夸张地吐了一下舌头:“太对了……咱们得罪的人太多,想收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小军回头扫了胡金和元庆一眼:“两条路,一,收手,二,走上最高峰。”
见胡金和元庆没有反应,小军解释道:“收手就是等死,站在最顶端,想死都难。”
胡金撇撇嘴,想说什么,元庆捏了捏他的胳膊,胡金笑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军摇了摇头:“别不服气,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胡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跟出租车司机闲聊:“现在干你们这行生意不错吧?”
司机摇头:“前几年还行,现在不行了,车越来越多,竞争很厉害,何况还有那么多黑车。”
一听“黑车”二字,元庆忽然想起了梁川,在心里估算了估算,大概有两年没有跟他见面了。想起在看守所时自己跟梁川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元庆的心不由得有些酸楚,我现在过得尽管坎坎坷坷,但是总归有了不少钱,不需要为吃饭操心,梁川拉扯着两位老人和一个孩子,日子过得肯定很难……想到这里,元庆拿过小军的大哥大,给车管所打电话,问梁川现在的联系方式,那边说了一个传呼号。
胡金回了一下头:“你是不是要找梁腚眼儿?”
元庆嗯嗯着,拨打梁川的传呼号码。
胡金哼了一声:“那是一个杂碎,很多黑车司机都知道他。你知道他现在干什么?绝对的黑社会!他组织了一个抓黑车的老鼠会,他是老大……这事儿跟传销一个意思。他发展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得了提成就有他的一份,徒弟再发展徒弟,还得给他一份,层层扒皮……”
梁川回了电话,声音很谨慎:“请问你找谁?”
元庆本想冒充黑车司机吓唬吓唬他,一想,开口说:“你混大了角色,连我都听不出来了。”
“哎呀,元小哥……你那儿说话方便吗?”
“方便。”
“不对,是你找我的,你先说,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想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小哥,很早之前我就想找你,怕你不理我,没好意思的……”梁川在那边哼唧了半晌,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小哥,我知道你现在混得不错,你得帮我!是这样,我拉了一帮下岗职工,搞第三产业……这事儿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我想请你保护我们。”
元庆皱了皱眉头:“我主动给你打电话,你就这样跟我说话?”
梁川在那边嘿嘿:“小哥,我这样跟你说话说得着,因为咱俩不是一般的关系。”
元庆闷声道:“我不想给任何人当狗腿子。”
梁川的心情好像不错,依旧在嘿嘿:“这不是狗腿子的活儿,我给你上缴保护费。”
小军一把夺过了电话:“一个月多少?”
梁川没有听出来接电话的换了人,嘿嘿得越发激烈了:“至少三百吧?一个工人辛苦一个月才多少?”
小军闷声道:“三千。”
梁川一顿,他似乎听出来说话的这个人是小军:“多了……我一个月才赚不到一千呢。”
元庆抓过了电话:“这个活儿我不想接。这样吧,中午你到胡金的饭店,我请你吃饭。”
梁川嗓音高亢地嚷:“谢谢你啊小哥,你的饭我就不吃了!我中午要回家吃,我儿子今天过生日,我要好好给他庆祝!”
元庆说:“那正好啊,你们一家三口都过来,我顺便答谢嫂子当年对我的关照。”
梁川愣了:“嫂子?哪个嫂子?”
元庆说:“就是你老婆啊,当年她给我寄过不少法律书。”
梁川的声音低沉下来:“她死了……去年就死了。”
元庆一下子想起来了,梁川的老婆是被人给杀死的……去年他跟肖梵高闲聊,肖梵高突然就郁闷起来,感叹人生的艰难,说,他公司有个磨贝壳的工人,家里生活很困难,父母都卧病在床,老婆是个残疾人,孩子刚出生。因为磨贝壳赚不了多少钱,他就买了一辆皮卡车在市场上拉货,有人。有一天被一个“钩子”骗去了交通稽查大队的卡点,车没收,罚款五千。他哪有钱交罚款?车没了,等于一下子绝了他全家生活的路。那个司机思来想去,不想活了,打听着去了那个“钩子”的家。“钩子”没在家,他杀了“钩子”的老婆,投案了。据说,当时在家的还有“钩子”的孩子,他没动那个孩子。警察问他为什么不连孩子一起处理了?他说,我是个人,不是畜生。
肖梵高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双眼迷离,让元庆怀疑他是在检讨自己搞“劳务输出”那档子事儿。
后来元庆打听到,那个“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