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元庆的一声咳嗽同时响起的还有刚子的一声怒吼:“蛤蟆眼,操腚眼儿?”
话音刚落,欧小强赤条条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刚子哥,他qiáng_jiān我!”
元庆一个枕头摔向欧小强,同时“嘘”了一声,欧小强出溜一下钻回了被窝。
元庆抬手一指光着屁股站在铺下的刚子,顺手戳了一把懵懂着坐起来的史乃安:“大奶,有操腚眼儿的。”
史乃安一怔,一把薅起了躺在旁边打呼噜的三叔:“你妈了个x的,你敢‘捞搔’老子?”
三叔一脸茫然:“大安,你咋了?”
元庆一扯史乃安的耳朵:“不是三叔操你,是蛤蟆眼……”
没等元庆把话说完,史乃安疯狗也似扑向正在装睡的蛤蟆眼,二话不说,武松打虎一般骑在他的身上,挥拳猛砸。
欧小强抱着史乃安的腰往下拖他:“**哥,他不是‘捞搔’你,他‘捞搔’我,我东北的……”
史乃安一肘撞翻了欧小强:“谁他妈腚疼谁有数!”
三叔恍然大悟,扎煞着胳膊装大夫:“嗯,嗯嗯,大安这几天犯痔疮了,腚眼儿疼,还真的以为有人趁机‘捞搔’他呢。”
刚子捏着下巴念叨一声“真他妈缺”,一把揪下史乃安,勒着蛤蟆眼的脖子,用力往工具房拖去。
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醒了,有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有的叹一口气,怏怏地又睡下了。
工具房里传来一阵铁锨拍在脊梁上的“噼啪”声,接着,蛤蟆眼踉踉跄跄地出来了。刚子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吆喝牲口似的让蛤蟆眼把捂在裤裆上的手拿开,大叫一声“老少爷们儿上眼啊”,将打火机凑到蛤蟆眼的两腿中间,“咔”的一声打着,随着一声“哧啦”,蛤蟆眼赤脚踩着藜棘似的跳起来,一脑袋撞在跟过来的史乃安的下巴上,两个人同时蹲下了,一个捂着下巴叫骂,一个抱着脑袋无声地哭。刚子一脚踩倒蛤蟆眼,元庆的打火机又凑到了他的两腿中间,一股奇怪的糊味儿顿时弥漫开来。
冬天来临,活儿不忙了,犯人们闲下来,都把长出来的头发刮光了,小风一溜,凉飕飕的感觉直通脚底。
元旦前的一天,赵队通知元庆接见,说这次来的是元庆的父亲。
走在去接见室的路上,元庆的心中五味杂陈……我还算是一个儿子吗?我为什么要让这个古稀老人跟着受苦呢?
一些从未有过的念头风吹着似的在元庆的眼前飘忽,我是不是应该在爸爸的跟前自杀?我是不是应该跪在老人家的跟前磕三个响头,然后告诉他,我原本就是一头不值得收养的白眼狼?我是不是应该撕开自己的胸膛告诉老人家,我的心是黑的,里面包着的全是毒?
寒风凛冽,一股一股地砸向元庆的脸,元庆感觉自己的脸就像裹了一层很厚的牛皮,刀子也刺不穿它。
爸爸,妈……望望挂着冰块一样的天,元庆想大喊,爸爸,妈,我对不起你们,一张嘴,冷风利刃一般戳进嘴里,眼泪接着就下来了。
只要我还能活着出去,我绝对不会再在社会上混了……元庆狠狠地咬了咬牙,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深爱着我的亲人。
接见室全都换成了带玻璃隔断的那种,见面了,但总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
元庆隔着厚厚的一层玻璃呆望着双眼混沌的老父亲,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呼吸也变得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