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整……”徐清的目光也变得虚渺,“这么久了啊……”
小癞子低着头没有言语。
“我记得,你家中已再无他人?”虽是不忍,但仍要将真相揭开,就像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疤,不除去表面上的那层腐肉,又怎能重获新生!
小癞子是孤儿的身份,早已是人尽皆知。此刻,听到徐清这么问自己,他抬起那双一直盯着地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徐清。
“是……”他语气凝涩。
徐清的心中又是明白了一分。
徐清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斗酒场的方向:“不知道十九她现在怎样了啊……”
他身后,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徐清并未转身,然而,小癞子却“落荒而逃”……
不知道十九她现在怎样了啊……
不知道十九她现在怎样了啊……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个魔咒在小癞子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他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走着,头痛欲裂,他不知道该去哪儿,然而胡十九的音容笑貌却总在眼前浮现。
醉翁楼上,那扇被推开的窗户后,老人徐清看着疾奔而去的小癞子,他神色沉重,慢慢的转过身去。
“那不是小癞子吗?”路上,有几名醉翁楼的常客看着步伐踉跄的小癞子,吃惊的说道。
“你看清楚了?”其中一个距离小癞子近些的人却不可思议的回头望着同伴。
“怎么能不清楚?欸,你不是刚才离着最近的吗?”
“是啊,”那人看着小癞子远去的背影,仍然有些恍惚的说道:“我好像看见他哭了……”
小癞子的确哭了,来醉翁楼之前,他根本就不会哭,无论是吴厚德打他骂他,还是吴良善用尽各种方法折磨他,欺辱他,小癞子从来都不会掉下一滴泪。
然而。来到醉翁楼后,他却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哭泣。
那些泪水,有担忧自己的胞妹小灵子的……
那些泪水。有懊恼自己不得不将醉翁楼的情况,透露给杏花楼的……
那些泪水,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小癞子自己而流,白日里。他感动掌柜徐清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夜里,他却痛恨自己这般的“吃里扒外”。
他无能为力,只求过一日算一日,为了避免吴厚德问起关于更多醉翁楼的机密,他放弃了去醉翁楼酒窖的机会,而宁可留在酒楼里,当一名打杂跑腿的伙计!
渐渐的,吴厚德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不再时常追问他那些有关醉翁楼的事情。
这让小癞子松了口气。然而,作为惩罚,他能见到小灵子的机会,却是越来越少了。
直到……
直到四年一次的“斗酒大会”隆重开始,他遵从着徐清的嘱咐,同赵六还有酒窖那边的人,一起去帮助胡十九。
起先,他以为不过只是一场斗酒大赛,自己只要竭尽所能的做些粗活,也就能早日回到醉翁楼。继续得过且过的“混”下去。
然而,就在胡十九进入清露苑第一日,原本属于醉翁楼的房子被火烧掉,他就知道。吴厚德,并没有放过他!
于是,在此之后……
小癞子抱着头,缓缓蹲下,兜兜转转,他竟然无意识的又走到了醉翁楼的大门外。可是自己还有什么面目才能再次进入醉翁楼?
从方才自己那般狼狈逃走。掌柜的,就应该知道了一切真相吧?
不,掌柜今日突然找到自己,想必也是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
小癞子万念俱灰,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他疲倦的靠在醉翁楼对面的那棵老松树之下,抬头望着灯火通明的楼内,那里,是多么明亮,笑语喧哗……
而自己,却只能躲在这阴影里,羡慕的,看着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光明。
小癞子看着,看着,似乎看到了赵六正在匆匆忙忙的拎着水壶为客人沏茶,他总是这么笨!
他仿佛又看到九儿安静的走在二楼,耐心的打扫着宾客离开的房间……
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楼宇,看了后院的很多伙计们,他们忙碌着,却又充实的度过每一刻,偶尔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会打闹着聊上几句。
真好……
小癞子留恋的,“看”着那似乎近在咫尺的一切……
“癞子哥!”是谁,又在呼唤着自己。
他迷茫的望着酒楼,却看见胡十九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围兜样的东西递给自己:“来,这里灰大,戴着它!”
十九,对不起……
小癞子痛苦的闭上双眼,他知道,自己一日不说出真相,等待胡十九的又会是什么……
他想过要去安王面前认罪伏法,可是,他要是去了,小灵子怎么办,她自小双目失明,若是自己再弃她而去,小灵子,就真没活路了!
“我该怎么做?”小癞子一拳一拳的砸在树上,老树让他砸的颤颤,很快,树干上就多了一片殷红。
杏花楼那里,干爹……
小癞子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他根本不想再回忆起吴厚德的样子。
他真恨自己为何轻信吴厚德的话,以为那不过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作剧”,顶多,是不让醉翁楼,不让“沈十九”得了名次,压在杏花楼的头上。
可是,“下毒谋害皇室”!仅仅是这项罪名,在小癞子初听到之时,他都吓得跌坐在地,更何况是身为女孩儿的小十九!
吴厚德,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当着他小癞子面前放入酒中臭不可闻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