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善看着吴厚德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刚才自己昏厥前的那一幕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大哥,不是真的想杀自己吧?
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他的头,又痛又痒,痒的是慢慢滑落的汗水,痛的是?
他抬起手,想偷偷拭去额头的冷汗。
如果被大哥看到自己这么怕他,不知道是否又会薅掉自己一把头发。
可是头真的好痛啊……似乎连耳朵都开始痛了……
“哥——”
突然,吴厚德的身后,传来吴良善惊慌失措的呼叫:“耳朵!我的耳朵!”
吴良善抓住床边的帷帐,想要挣扎着起身,只听“喀拉”一声,整个帷帐被他拽的塌落下来,他重重的从床上跌落!
顾不得身上还缠绕的帐子,吴良善大声高呼:“来人!来人!”
门被从外面推开,两个小厮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掌柜的!”
吴枭也随即进来,“退下!”他低声喝道。
“让他们呆着。”吴厚德慢慢转过身,冷眼看着扯开帐子,匍匐前行的吴良善。
“镜子!给我镜子!”吴良善两手强撑着坐起,指着桌上的铜镜不住喊道。
两名小厮裹足不前,一起看着吴厚德的脸色。
“给他!”
一名小厮立刻端起铜镜,却犹豫着,不敢靠近吴良善。
“过来!”吴良善一手捶地,大声吼道。
吴厚德夺过小厮手里的镜子,将镜子扔到吴良善的眼前,“好好看看你的鬼样!”
吴良善停止了咆哮,死死盯着面前的镜子,却不敢伸手去拿。
吴厚德将镜子强行塞到他手中,“看!我让你看个够!”
吴良善拼命摇头向后挪移,却被吴厚德抵住了脖子,无法后退。
镜中出现了一个大半张脸都裹着白布,似人似鬼的东西。
吴良善愣住了,他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端起镜子,又仿佛看不清楚般的,对着镜子哈了一口气,并在怀中蹭了蹭,方才将脸凑了过去。
“这是谁?”他抬头看着众人。
“啊?这是谁!”他用手点点镜子,似乎想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与自己心中不同的答案。
“二弟。”吴厚德蹲下来,看着吴良善,语气放缓。
吴良善对他的话充耳未闻,又将镜子举到面前,嘿嘿的怪笑着。
“真他娘的丑。”他低声咕哝道。
“什么?”那声音太小,以至于吴厚德只看到他嘴角翕动,却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我说,真他娘的丑!”
他疯癫的笑着,泪水滚滚而下。将镜子重重砸在吴厚德身上!
吴厚德未料他会如此,猝不及防的结结实实受了一击。
他身后的吴枭立刻上前。
吴厚德做了个手势,制止吴枭下一步行动。
“怎么?连你都要杀我?”吴良善撕开衣服的前襟,指着自己的胸口,“来啊!狗奴!”
“蠢货!”
吴厚德一记耳光抽了上去!
吴良善被抽的歪倒在地,“呸!”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他恶狠狠的盯着吴厚德,试图想站起,然而双腿却不听使唤,“怎么,连药都使上了?说我是下三滥,你呢?”
“二掌柜,是大夫给你用了麻沸散。”虽是陈述实情,然而旁边的小厮却是讨好的看着吴厚德说道。
“麻沸散?二掌柜?哈哈,哈哈,我是二掌柜?”吴良善又试着站了几下,终究无奈作罢。
他箕踞而坐,指着自己的两条腿,看着说话的那名小厮道:“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啊?让你敢这么骗我?”
“蠢货。”吴厚德摇了摇头,吴良善如此,实在是令他很失望。
他摆摆手,让吴枭带着小厮退下。
“杀人灭口。”吴良善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了然的说道。
此时,屋内只剩下他和吴厚德。
吴良善点点头,“痛快点,朝这儿来,一刀下去,啧啧,过瘾!”他用手比划着脖子挑衅的看着吴厚德。
“过瘾。”吴厚德重复了一句,顺手拖过一张椅子,随意的坐下,平静的看着吴良善。
吴良善愣住了,他想咆哮大骂,却突然失去了力气。
他回忆起过年时笼子里那只待宰的公鸡。
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样,看似骄横无比,实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可怜虫!
吴厚德不愠不火的看着他,神情似乎还带一丝悲悯。
吴良善斜着眼睛同吴厚德对视。
渐渐的,他的目光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吴厚德却慢慢站了起来。
“啊,”吴良善不由一声惊呼,却发现吴厚德根本没有正眼去瞧自己!
他只是站在窗旁,饶有兴致的将吴良善新淘换来的清水紫砂壶,拿在手中随意把玩。
吴良善现在才发现,天,似乎晴了,有光,打在吴厚德的身上。
吴良善觉得自己离那束光,很远。
吴厚德就像是他的神,永远那么高高在上。自己敬他,怕他,反抗他,谋算他,最终,失去了一只耳朵,尊严全无。而今,他又掌握着自己的生死!
房内的气氛,诡异的沉寂。
呆坐在地的吴良善似乎渐渐变得麻木,他木然的看着吴厚德,直到吴厚德将那紫砂壶迎着光举起,想要看看成色之时,吴良善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脸。然而,碰到的却是厚厚的绷带。
“哥……”
他腿向回收,身体慢慢前倾。
“说。”吴厚德并不看他,似乎知道他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