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按照名片地址,一路打听到了杜佑良洋行大楼的地址,对了对门牌号,她按响门铃。
应声来开门的是个长马褂的干瘪中年男人,看年纪有四十多岁,架着一副圆形镜片的眼镜,看模样像是管帐先生。。
隔着门,他十分怀疑地上下打量沈惊鸿:“你找谁呀?”
沈惊鸿答:“杜经理是不是在这里?”
“你是?”
“我是他亲戚。”沈惊鸿怕这种富贵人家佣人会阻拦耽误事,只好权且找个托辞进门。
那男人的眼珠一下子瞪大了:
“小姐,看你样子也蛮体面,你要是上门来要钱,我们家少爷可怜你也说不准;可是你要来招摇撞骗,我们会叫警察局来拘了你!”
沈惊鸿半边脸热辣辣,不敢置信一个男人会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知道自己身上衣服朴素,大老远车马劳顿地折腾,满面风尘,惹下人狗眼看人低,把自己当成了骗子!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为了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她强忍住气,恳请道:
“你开门,让我进去,他见了我,自然认得我。”
“不行,少爷有交代,不能随便放人进来,这年头,混出点名目来,十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都不忘上门来打秋风……”男人咕哝道。
沈惊鸿听得分明,却顾不得生气,心想,正有求于人,只能陪做笑脸恳求道:
“我真的认识他,我有要紧事找他。”
“我们家少爷爷下南洋啦,一时半会回不来!”
沈惊鸿的心又再一沉。看样子,男人不像是说谎,情况并不乐观。
正一筹莫展,看见那楼前台阶上走出来一个猩红旗袍的少女,非常妖娆,一头浓郁的黑发;老远就扬声问:
“什么人?裴妈,你跟谁大声小声的?”
声音薄有恼怒之意,可是听来清脆动听,沈惊鸿心想这美丽的女子会是杜经理的什么人呢?
“这位小姐是?”
“我叫沈惊鸿,我想在洋行找份工作,我想找杜经理。”
那少女在门前停下来,巧克力色皮肤,瓜子脸,虽是单眼皮儿,眼角斜斜挑着,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柔媚。
她斜睨了一眼沈惊鸿,柳烟眉一挑,冷冷道:
“沈小姐,我是杜经理的女朋友,洋行的事我可以代办,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洋行已经招满了,暂时不需要聘用工人。”
沈惊鸿心又黯然一沉,落寞地望了一眼洋行高高的公司牌,失落地离开,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铁门重重地在她背后关上。……
“叮铃铃……”
宽敞的复式客厅,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响亮。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佣,匆忙拿起了听筒,听清电话的来意后,对站在旋转楼梯上把玩一片绿萝叶的小姐恭顺得喊道:
“小姐,杜少爷来电话啦!”
“去吧。去账房领五块大洋,给你小孙女买糖吧。”孙幼薇愉悦得打发老妈子,慢条斯理得下楼,拿起了话筒,以异常甜美的嗓音说道:
“佑良,我是幼薇,让你久等了。”
“幼薇,我想……我想请你……”话筒那头是杜佑良犹豫的请求。
“请我喝茶还是吃饭,或者看戏?”孙幼薇隔着蕾丝的纱帘,看了窗外和煦的晨光,好像早已猜道。
她眸光一闪:“请我喝咖啡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店。”
“九点钟我来接你。”杜佑良回答得干脆,言简意赅,以示对上次出手相助的谢意。
孙幼薇挂上电话,看了一眼墙壁的石英钟,还有两刻钟,她扫了一眼案几上的大鱼缸,巴掌大的几片莲叶浮在水面,几尾黑白相间的金鱼在叶底摇曳。
她悠闲得走到茶案边,轻车熟路得从底下抽屉里拿出包鱼食,低了头喂鱼。鱼儿涌过来,争相竞食,荡起一圈圈水波,她拿着竹枝挑逗着,引得自己扑哧大笑。
在沙发阅着早报的孙世雄听着女儿开怀的笑,把目光离开报纸,对女儿激励道:
“幼薇啊,这个杜佑良,为父很看好,一定要追到手!”说完,充满豪气的大笑。
“爹,知女者莫若父。还是你懂我!”孙幼薇放下鱼食,撒娇得望向父亲,眼神里充满与她父亲一样天生的掠夺者的神气和自满。
很快,门铃响了,进来下人通报。
“快迎进来!”孙幼薇一边大声吩咐,一边拉起她爹的手,娇声道:
“爹,他来了,您回避一下!”一边焦急得说着,一边把尹世雄往楼上赶。
杜佑良耳房佣人恭敬地把让进花园,再由管家引到富丽堂皇的洋房。他到气派宽阔的前厅,只见孙幼薇巧笑倩兮得坐在沙发娴静得等候,合身的天蓝礼服衬托着妩媚的身姿,一头黑色的波浪卷发油光鉴人。
“走吧!”
孙幼薇优雅得起身,拿起沙发上的白色鳄鱼皮手袋,挎上了杜佑良的胳膊,兴高采烈的对腼腆的杜佑良招呼道。
车夫已经在官邸外等。
杜佑良此番出来,秘密行动,连贴身的门童乐才也打发开了,他雇了一辆黄包车,并未开出自己公馆的轿车。
他一声不响得出门,不想自己约请女子的新闻在府邸张扬得七七八八,他了解府上那些佣人婆子最爱编排东家的桃色新闻。
“上车吧,幼薇。”杜佑良伸出一只手臂,优雅得把孙幼薇请上车,举止间绅士风度十足。
孙幼薇扶着杜佑良的手臂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