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姓徐,是太医院的老人了,看着大皇子长大,医术高超,性子却像是顽童。他见楼玥的模样,就知楼玥一言一行皆是真心,毫不作伪,对楼玥很有好感。一对比陈乐儿,再一听陈乐儿阴阳怪气说了一通,对楼玥越发喜欢,对陈乐儿却越发讨厌了。
“娘娘关心大殿下,下官明白,明白。”徐太医言语里有着一些宽慰。
吴老公公立在一旁,静静旁观,见徐太医撤下了把脉的手,赶紧问道:“殿下伤势如何?”
楼玥盯着太医,眼睛一眨不眨。
徐太医叹了口气,说道:“殿下外伤并不严重,只是内伤重了些,不过……”
徐太医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楼玥焦急地询问。
徐太医看了看楼玥,又看了看吴老公公,这才说道:“不过有味药引子难得。”
“太医说笑了,殿下可是皇子,什么珍贵的药材没有,怎么可能难得?”还没等楼玥问是什么药引子,陈乐儿却嗤笑一声。
太医看也不看陈乐儿,仍是看着楼玥,说:“并不是多珍贵的药材,娘娘与夫人身上就有。”
楼玥闻言一喜:“我身上就有?您说,是什么,您尽管拿去。”
而陈乐儿脸色微变,不做声了。这老太医半天不肯说是什么药引子,装神弄鬼,又说她跟楼玥身上有,怕不是什么说拿就拿的东西。
太医听得楼玥的话,暗暗朝吴老公公使了个眼色,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下官说娘娘您与夫人身上有,这话不假。因为您二位是殿下亲近之人,知心之人。我这药引子,要的,就是知心人的一碗腕间血。”
说完,太医伸手隔空点了点楼玥的手腕。
楼玥顺着太医的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便将手腕伸到太医面前:“您可带匕首了?”
徐太医一愣,对上楼玥通红的眼睛,里面满是坚定。徐太医摆摆手,叹息道:“怪下官没有说清。娘娘,殿下每日一副药,连喝二十日,二十日后,看殿下恢复的情况修改药方,若是情况不好,药方就不能改。这药引子,每副药里都得有,您可得考虑清楚啊。”
楼玥举着手腕,看着太医,似乎在一个字一个字理解太医的意思,好半晌,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慢慢地扭过头去,眼前是大皇子青白色的脸,楼玥痴痴看了一会儿,终于转过头去,看向太医,脸上竟露出了微笑,语气坚定地问道:“您可带匕首了?”
徐太医看着面前只自己孙女儿大的楼玥,内心一阵触动。
“太医。”出声的是一直沉默的吴老公公。
“公公您说。”徐太医有礼地说道。
“您看,这药引子只说要知心人的腕间血,能不能楼娘娘与陈夫人轮流来。这连着二十日,怎么受得了啊!”吴老公公揪心极了。
徐太医摇了摇头,说道:“下官也知没有人受的了,连着二十日,日日放血,身体里的血怕是都放没了。只是,只是,只能是同一人的血,否则之前吃的药就没有了任何效果。”
陈乐儿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手中的锦帕绞得不成样子。该死的阉人!楼玥自己想死就让她去死,居然想拖她下水!
“这,这,”吴老公公闻言,也不知如何是好。
楼玥缓缓站了起来,看向吴老公公,微微笑道:“我无事的,公公您无需担忧。只要殿下能好,楼玥就安心了。”
说完,楼玥便直直看着太医。
徐太医站起身来,沉下来的声音里带着不忍:“麻烦公公命人取个玉碗来。”
吴老公公深深看了眼楼玥,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吩咐下去。很快地,玉碗很快被婢子送了进来。婢子头都不敢抬,哆嗦着手把玉碗放在桌上,一瞬不停留地退了出去。
徐太医默默起身,走到桌子前,打开他带来的药匣子,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轻轻放在玉碗旁边,沉默着,静静看着楼玥。
“娘娘。”吴老公公往前走了一步,欲言又止。
楼妤闻声,看了过去,“公公,楼玥明白您担心我,只是,殿下更重要。我只是不知事的女子,不懂朝堂之事。我只知道,殿下是我的夫,我的天。为了殿下,我什么都可以做。楼玥区区女子,不值当什么,拿我的命换殿下的命,楼玥还赚了,不是吗?”
说着,楼玥转过头,痴痴看着大皇子,片刻之后,紧紧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再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看也不看床尾坐着的陈乐儿,楼玥一步一步走向匕首,走得无比坚定……
草草包扎过的手腕被宽大的袖子遮住,楼玥的脸色略显苍白,然而,那双眼睛却越发漆黑,亮得晃眼。
屏退服侍的人,就连担心不已的筱书与安宁都被赶出了门外。楼玥在桌前端坐,面前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文房四宝。
抬起手来,拿起墨条,轻研。幸好,方才割破的是左手腕。再过几日,左手腕恐怕会无处下刀,那个时候就要换右手腕,楼玥心想,趁着现在右手腕还好好的,把该交代的都写下来吧,待她走时,再求吴老公公将信带出去。
筱书和安宁……,楼玥抬头看向门口,筱书和安宁的不停走动的身影映在门上。她们真心对她好,她知道的。她在大皇子府,最贴心的就是她们了,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