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
月下琼楼的女子清雅如谪仙,凭栏独立,望月无语。
雕栏玉砌,琉瓦红墙,冷华似月宫,遥对海潮,亭阁错列,魏阙远江湖。
“小姐,夜深了,入秋露寒请回房休息。”栏柱的阴影处,伛偻着一个苍老的身躯,那躬身的姿态无比恭敬,又自然无比,仿佛一辈子都不曾直起过。
“哥哥已出行几日?”女子轻叹口气,声如滴珠溅玉,脆而不断,清而不腻。
“一月又三天。”老人的头埋得更低,似是不敢看女子绝世的容颜。
“错了,是一月又四天了。”女子又望了望月,语气中带着些寂寥与无奈,“行了,泰伯,你先去歇了吧,老人家身子骨弱,可受不得凉,我待会就回房,不必担忧。”
“可不敢,小姐千金贵体,老朽万身难抵。只是家主吩咐,小的若无功而返,这把老骨头,经得起秋寒,可经不起老爷的怒火,家族面临如此大祸,老爷也心虑重重,小姐这时候还是不要让老爷再分心得好。”老人的头压得更低了,态度更恳切之余,让人看不到他没在阴影中的表情。
女子沉默,晌许,最后眺了眼远处,便莲步轻移,曳着雪纺长裙,经过躬身更重的老者身边,不发一言也不看他一眼,径向朱梯,回转下阁而去了。
老者伛偻在原地,身子稍稍抬起一些。
“有我在暗中监视,她不会有跳阁之类的自尽余地,何必看管得如此之紧?”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声音。
“你懂什么!主人的计划,此女是关键,绝不允许出丝毫差错。收起你的妄念,你只是主人的一条狗而已,随时有人等着填补你的位置,你有什么资格去想其他的事,此女颜惊众侯,直接被主人利用撩起了北部战乱,岂是你能染指?”老人寒声,语调凌厉而冷冽。
秋风过处无声,黑暗中的人沉默了。
“一件黑蚕袍,换走一个碍事的东西,甚好,甚好。极东之巫女,有那么好求的么,怕不是未至便丧了命罢。一月许日日到此苦等,倒是省了我们许多功夫。快到了,主人的计划,快到了……”
老人将自己的身躯往阴影处更没去了一些。
日步秋中,沿道的树木郁郁葱葱,叶面上的绿色正渐渐被黄色吞噬点染,即便是长绿不凋的木种,叶色也渐绿得深沉发黑,秋风爽人,却吹不开压抑,带起几旋落叶翩舞,反倒更添一丝凄意。
张彻步在两行树间的道上,有些恼火地拂去不断飞黏到他脸上的落叶,看了看身上纤尘不染的黑袍,不由更是恼火,胡乱抓了一把树皮。
那树皮被抓开后,竟然顺着抓痕缓缓渗出鲜血来,风中的落叶忽然凌厉,带着一丝玄妙自然的轨迹向他袭来。
张彻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甚至好似有些麻木,他丝毫不管那些仿佛能切割一切的落叶,单手往虚空一抓,一个带着凄厉尖叫的影子便被抓了出来。那些落叶切割到他身上,一往无前的气势尽被黑袍以大海无量的度姿敛去,无力落下,黑袍依然纤尘不染。
“咦?”张彻有些讶异地松开右手,散去了施法的真元,前方烟尘散尽,一株人形的妖树已残破得不成样子,看其状已是不活了,只是仍有一点萌动的生命气息在它体内不断跃动,生生不息。
满是褶皱的树妖睁开双眼,悲鸣一声,哀求地看向张彻,挣扎着鼓起最后的力气,用手臂般的枝叶割开自己的身子,从内里核心部位保护最严密的地方摘出一朵含苞的樱花,伸到他面前。
张彻默然,微不可察地对它点了点头,接过那朵青苞。树妖满带怜意与不舍地看了眼花苞,然后如风蚀般去了所有水分,迅速枯朽,然后化为灰烬。
“啧啧,这便捡到一只半妖,也不知是哪个fēng_liú人,居然对这尚未有幻化人型的妖树都有兴趣。”云凌的声音兀然响起。
“以你的灵觉,应该事先便知道它是一位母亲,为何在我动手之前不提醒我?”张彻冷声道。
“天心无情,我让你此去专走小道独行,吸引妖物来攻击你,自然不止是为了让你增加一些争斗的经验技巧,不锻炼出一个能出尘的心,你的修行没有未来。”
“可是有了那种心的我,还是我?那样的我即使修为绝世,能回去又如何?还能给父母一个温馨的拥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不会听你的,直接到那里去便是了。”张彻收起花苞,裹紧黑袍,不再步行,运起魔痕遁去了。
云凌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父母吗……真是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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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是一个家族。
一个很出名的家族。
与它所拥有的黑蚕袍同样出名的,还有这个家族所做的珠宝和海运生意,奔涉交流于极东诸国,富可敌国的它自己建造了一座仿制东荒遗址建的玉城,独立于北土西角,拥有一大批海船,据说最大的一艘,足可支持着抵挡风暴海妖抵达东荒,只是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尚未有人真正见过那艘船,更没有听说过倾城家和早已断了联系的东荒有什么新的进展。
当然最出名的,自然是倾城家的小姐倾城昔了,这位小姐年方十八,以往只在玉城之中深入浅出,传言喜静独居,其究竟是否存在都只是世人的流言传说,正在十八岁的这年,家主为其举办成人礼,一国使节偶然闯入,顿时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