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自己内定的士卒因为害怕而裹足不前,韩变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果不是相信张立的判断,他都准备去将那些负责保护粥棚的士卒驱散了。
张立冷静地道:“公子不必心急,兄弟们必须在这里守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边说着,张立一边指着远处的流民:“公子看见了么,那些流民现在看着有气无力,老实得很,可是公子您信么?若是弟兄们一撤,这群流民便会化作饿狼,把你我撕碎。”
“不会吧?”韩变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的流民,“不管怎么看,他们也只是一群虚弱得可怜人而已。”
“怎么不会?”张立哼了一声道,随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告罪一声才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人,若是饿极了,为了吃一顿饱饭,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卑职当年也是流民,多亏州牧大人收留,这才苟活了下来,只是当年发生的腌臜事,卑职是到现在也忘不了。”
既然对方是亲身经历过,那么就更有发言权,韩变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他也是以己度人了,认为人不会恶劣到那个地步。
问题是,韩变两世为人,包括以前的那个“韩变”,说从小锦衣玉食过分了,但起码也是衣食无忧的。
韩变饿过肚子没有?
饿过。
但那只是他懒得去吃饭而已,一顿饭两顿饭不吃,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这些流民,上一次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两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可是,流民不过来,我要如何招兵?”韩变皱着眉头道。
张立笑道:“公子勿慌,这些流民既然饿极了,等会儿自然会有人忍不住的——您看!”
韩变下意识地就朝着流民那边看去。
果然如张立所言,一个流民也许是饿极了,连数百士卒和那明晃晃的刀枪也顾不上了,摇摇晃晃地向着粥棚走来。
这流民一进粥棚,立刻就有侍从上前,送上一碗稀粥,两张面饼。
那流民一见食物,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拿起面饼,便大嚼大吃起来。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见那流民吃得痛快,周围的官兵却恍若未闻,又有几个流民大起胆子,像粥棚这边靠近。
官兵们依然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顺理成章的,众多忍受不住饥饿的流民,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向粥棚跑去。
“不要急,大家排好了,每个人都会有。”
按照韩变的吩咐,自然有侍从去维持秩序。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数千流民,其中或许有道德高尚之辈,却也不乏利令智昏,人品低劣之徒。
有妄图挤到前面去的,有试图抢夺其他流民食物的,更有甚者,还有试图引气混乱,强占整个粥棚食物的。
在前一刻,还如同空气一般的士卒,立刻挥动手中的刀枪。
流民们有的想要反抗。
可是,官兵人数虽然不及流民,但闹事的毕竟是少部分,不过十几人,比起人数反倒远远不及士兵,更何况官兵都带有武器,又不像这些流民一样饿了许久。
流民的反抗就好像大海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一般,很快便消散了,连一点伤害都没有给士卒们造成。
只有地上的尸体,鲜红的血液,还有那淡淡的血腥味还在提醒着大家,刚刚发生了什么。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流民队伍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的尸体。
鼻端浓重的血腥味让韩变极为不适,无论是他还是另一个“韩变”,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然而,韩变还是强忍着不适,站了出来,大声喊话。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对大家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开设这个粥棚了,只是这些人太过卑劣,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的士兵才会出手的。只要你们不心怀恶意,就不用担心士兵们的刀枪,会指向你们!”
见流民们似乎还有些迟疑,韩变又说道:“大家想想,我害你们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我真要害你们,还会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吗?”
或许是韩变最后的一句话打动了他们,流民们不再慌乱,继续领取食物。
只是,他们都变得小心了许多,连声音都尽量不发出一丝。
流民们仔细而又快速地吃着食物,韩变亲眼看见,一个流民不小心将一块胡饼掉到了地上,可是他连半点都没有犹豫,又将胡饼捡了起来,连拍都不拍一下,便往嘴里面塞。
韩变的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沉默了半晌,他才低声地说道:“等招完兵,还是得想办法将其余人安置下来才是。”
“公子,这……”张立大惊,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原本按照计划,韩变只需从数千流民之中招满五百人作为士卒即可,其余流民任其自生自灭即可。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也都会如此做。
有那时间精力和钱粮,早用来增强实力了,哪儿有时间去管那些没有价值的流民的死活?
充其量,一些有良心的,也仅仅是安置一下士卒们的家眷而已。
这种举动很是无情,却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韩变这样的作为,在这一时期来看,无疑是非常幼稚的。
韩变轻轻地摇了摇头,做出这样的决定,固然是他一时的恻隐之心,却也和他见到这群流民,想到的一些东西有关。
如今虽然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