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川太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伏音,就算找到伏音也是无济于事。
我打算听取孟婆的意见,跑去人界一趟。走之前,我去向转冥王请辞,请他准许我离开冥界。
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我想要点盘缠,人在江湖走,哪能钱没有?
我去我的鞋殿备了些路上用的东西,赶到森罗殿时,在那里碰到了舜苍。
他正在跟转冥王交谈什么,好像很不愉快,眉梢上像挂了秋日的霜,眼睛如寒冬腊月的十丈寒冰,骇人神魄。
我远远地听见他对转冥王,声音夹杂了怒气,说:“那是她笨,她傻!”
我顿住了脚步。舜苍刚刚醒来,这个“她”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森罗殿内碑的鬼瘴气浮动,青供灯冷冷清清散出幽深明灭的光。
我长缓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舜苍!”
舜苍和转冥王两人疑惑地望了过来。
我瞬间移了过去,我都能感觉到身后有如霜如雪的羽毛被冲天的怒气激荡了起来。
虽然我不及他高,力气也不及他大,可我胜在出其不意,抓住舜苍的手臂就甩了出去。
凉浓的阴风袭满森罗殿,闷声的撞击声将在殿内休眠的枯骨蝴蝶扑棱棱飞了满殿,就连盆中的地涌金莲都颤抖了花瓣。
舜苍满目茫然地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我。
我一点儿都不想哭,可我还是哭了。
千年间满腔的委屈就在这一瞬间爆发,堵得我嗓子难受,我大口舒了一口气,眼泪从眼眶子里滚出来,止也止不住。
听见我哭,舜苍赶紧起身走了过来,深沉的眼眸浮上无奈和不接,低声问:“你哭什么呢?”
“我乐意!”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胡乱抹了一把泪,然后都擦在他的衣袍上,“我乐意!”
他不知道,他魂飞魄散的时候,我也跟着他一起死掉了;
他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花了三千年的时间,走过五湖四海,穷酒泉碧落,就为了收集他散掉的魂魄碎片;
他不知道,他忘了我们以前的事,对于我来说是多么残酷。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嫌弃我。
舜苍握住了的手,他的掌心莫名有了些暖意,如乍寒还暖后的春风,吹开了第一盏云中雀娇美的花骨。他低低地笑着,说:“那,再来一次?”
我:“……”
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得难受但气也消了。
明知道舜苍忘了一切之后便不可能如当初一样对我好,这样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的确对他不公。
我抽出手,对舜苍说:“现下我要去人界一趟,你在地府好好养着,再过几日药仙君会送丹药来,你尊着他的话好好服用,不要落下。”
虽然我会有点不开心,但舜苍总需要点时间适应。
我正想着是否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嘱咐,舜苍伸手便将我拥在怀里,气息轻得像风。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终于可以听见他不算强劲的心跳声,在一遍一遍告诉我,他还活着。
舜苍的声音圣深切又撩人,天生便能魅惑人心,他说:“你不是说要让我好好服侍你么,怎么又要自己一个人了?”
我吸了吸鼻子,往舜苍怀里钻了钻,说:“你不要嫌弃我,我只是喜欢你。”
我听见舜苍失笑了一声,说:“我知道。”
我和舜苍的小矛盾终于在我摔了他之后他转来哄我而结束。
转冥王见我占了上风,对我的态度愈发的恭敬。我要离开冥界一事,他自是满心欢喜。
至于盘缠,他死活说冥钱不能拿到人界花,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行走江湖,最痛恨坑蒙拐骗,我要拿的钱自然也要真金白银,所以我打的是他私房钱的主意。
转冥王这些年藏了不少金银珠宝。
我让舜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舜苍照做,最终迫得转冥王拿出了他的私房钱。
舜苍天生就有这种魄力,那种让人不得不臣服的魄力。他仅仅是淡淡地看着你,拒不说话,没一会儿你就会感觉毛骨悚然。
转冥王妥协了。
据我估测,他这么轻易地答应我离开冥界,一是他一直嫌弃我把地府搞得鸡飞狗跳,巴不得我走;
二是他希望我能解决赫连成和伏音的事,免得每天这么多许进进出出,搞得他每天都没有时间去照看他的地涌金莲;
三是舜苍在场,他不敢拒绝我的任何请求。
像能同时撵走我、利用我和讨好舜苍的机会,转冥王自然不会拒绝。
*
过了两界山便来到了人间,离开了冥界地府的庇佑,舜苍的魂魄愈发脆弱,凡是出行都得打着伞,别说运用法术了,连基本的驾云都不行。
我只能变了辆马车,从边疆地界赶往殊月国的皇城。
马车一路颠簸,我总害怕把他的魂魄给颠散了,我日日夜夜守着转冥王的琉璃转生灯,借着它的神力维持舜苍的魂魄,生怕他有半点差池。
舜苍端坐在马车中央,闭目养神。面色像纸一样枯薄而苍白,宽宽松松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撑也撑不起来,即使这样也减不了他的俊逸。
我拿着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缓缓睁开了眼,凉凉地看着我:“你这是干什么?”
“让你照得均匀一些。”我把琉璃转生灯举了一周,狡黠地看着他。
他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我自然不会拒绝。我把琉璃灯摆好,固定在马车中央的小茶几上,几乎是跳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