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雷于是继续说下去:“阿香死后没多久,我爸就重返爱琴海,找到我妈,向她求婚。我妈那时候虽然和我爸分手了,但心里依然爱着他,听说他已经单身,天真单纯的她就同意了这桩婚事,欢喜地告诉了我舅公他们。
“我舅公他们调查了我爸的情况,在他原配的死亡之事上,也没发现什么疑点,于是就同意我妈嫁了,两家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当年轰动了全世界。”
嫁入厉家后没多久,珍妮弗就怀上了孩子,生下厉雷。
厉雷是个健康漂亮的男婴,逢人就笑,所有人都很喜欢他。他年纪小,生母又很有身份,被人众星拱月般地宠着。相比之下,阴郁寡言的厉风就显得不那么讨人喜欢了,甚至有人私下议论:“妓、女的儿子就是妓、女的儿子,见到叔叔伯伯们笑都不会笑一个,忒没教养。怎么能和黑手党千金大小姐的儿子比?”
“嘘,别乱说话,阿香可是为救厉峥死的。”
“这种谎话你也信?”对方嗤笑一声,“我看啊,就是厉峥为了娶珍妮弗,偷偷杀死了阿香,老爷子为了顾全大局,弄了个好听的说法而已!”
种种的流言。
所有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不屑的眼神。
厉风躲在婴儿房外面,看见珍妮弗温柔地抱着怀中的小婴儿,朦胧的光线在她身上晕染开来,如同神话中的圣母那般宁静迷人。而那个血缘上是自己父亲的男人一脸怜惜地陪在旁边,神色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
厉风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天躲在婴儿房的门外,望着门里热闹的情景,眼神复杂。这一天,他发现婴儿房的门窗大敞着,大约是保姆离开时忘了关。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见宝宝。
小小的婴儿安恬地睡在小床中,柔软的小手小脚,嘴里吐着泡泡。
真是个又丑又讨厌的家伙。厉风心想,要是没有他就好了,要是他死了,所有人都不会忽略自己这个大少爷,而那对狗男女——会很伤心的吧?
厉风快意地笑着,伸出手去,掐上厉雷的脖子。
小小的婴儿被掐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肥肥短短的小身子,迷茫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嘴里依然吐着泡泡,微微张开,一脸傻相地看着眼前这陌生又凶狠的小男孩,忽然,就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厉风一愣,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烦躁:“我掐死你!叫你笑!”
他的手上又用了力,掐得厉雷很不舒服,厉雷扁了扁嘴,就要哭出来。
厉风望着他那水濛濛的眼睛,不知不觉又放松了力道。
厉雷以为他在和自己玩,十分好奇地盯着他看,挥舞着小手,又咿咿呀呀地笑起来。厉风龇牙,露出最凶恶的表情吓唬他。
厉雷还是对他笑,嘴里又开始吐泡泡。
“蠢死了!”厉风觉得眼前这小孩简直蠢得无药可救,什么千金大小姐尊贵血统,生下来的就是这么个小白痴吗?他终于找到一点身为大少爷的优越感,鄙夷地对婴儿床上的小蠢货龇了龇牙,转身就走。
“呜哇哇……”床上的那个小蠢货忽然哭了起来。
厉风回头去看他。
厉雷看见哥哥的脸,也许是兄弟间奇妙的感应,他又咧开嘴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没干的眼泪。
厉风皱皱眉,依然往前走。
身后,那个小婴儿又哭了起来。
他在门口顿住了脚步,怕被人听到婴儿的哭声,关紧了婴儿房的门。
当天晚上,厉雷发起了高烧,浑身抽搐,凶险万分。厉家全家都被惊动了,大半夜的全聚集在婴儿房外,珍妮弗六神无主地抽泣,厉峥温柔地搂着她的肩膀,强忍着焦灼,轻言细语安慰。就连老爷子也来了,连连质问是怎么回事。
家庭医生说:“这情形,应该是吹了风,着凉。”
“门窗不是关得好好的吗?!”厉老爷子火了,“把保姆给我叫过来!问她是怎么做事的!”面对厉家最高权力者的怒火,保姆哭哭啼啼咬死不敢承认,口口声声地喊着冤枉。这时候,人群里有个孩子说——
“今天下午,我看见风堂哥从婴儿房出来。”
厉风不知道厉雷发烧的事。
他正在自己卧房睡觉,梦中,有个脸上带泪的小婴儿咧开嘴朝他傻乎乎地笑,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想要抓住他不让他走。
“哥哥下次再来看你……”梦中的他,失去了白天的阴郁棱角,柔柔地对那个小婴儿说。自从妈妈死后,这么多年来,厉雷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就好像一抹灿烂阳光,融化了他被冰封的心。
然而,好梦很快被人打断。
有谁粗暴地把他从床上拽起来,重重摔落到地上:“畜生!连你亲弟弟都敢谋害!我打死你!”
他还没反应过来,劈头盖脸的拳脚已经落下来,夹杂着周围虚情假意的“不要打啦”“小风也还是个孩子啊”“小风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堂哥你原谅他吧”劝架声。
厉风在冰冷粗硬的地面上蜷缩起身子,本能地护住头脸,也不知是伤到了哪里,鲜血流下来,糊住了视线。他从一片鲜血淋漓中看打他那人的脸,果然,是厉峥,他所谓的亲生父亲。
“说!你为什么要害小雷?!”厉峥一把将他提起来,厉声质问。
他一声不吭,如一匹倔强的幼狼。
狂风骤雨般的拳脚又落下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