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失望溢于言表,却也不敢多嘴。
程雪嫣自然看出来了,只嗔怪的瞅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对菱花将簪子插到发髻上,簪挺俱没入发中,只余两颗珠子衬着乌黑秀发莹莹生辉,如静夜明月,美而不艳,不招摇却极入眼,越看越觉得淡雅别致,韵味十足。行动间仿佛有星辉遗落,动人心魄,回味无穷。
碧彤盯着瞅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奴婢知道姑娘的心意了!”
程雪嫣回头看他,但笑不语。
碧彤激动非常:“姑娘是想说,任是再精妙的花样,任是再独特的设计,又怎能及得上三公子的一片心意呢?三公子的一片真心才是这世上最难得的无价之宝……”
程雪嫣两颊生霞,目光微闪,轻浅笑意衔在唇边,却像沐浴晨辉的琼花一般惊艳绽放。
碧彤高兴起来,又从怀中取出一物。
“金掌柜直到我将紫天珠交到他手上时才知道这一年以来不断帮他赚银子的人竟是大姑娘,连叹有眼不识泰山,又道姑娘这样的身份竟然连嫁妆都拜托他这样没名气的小首饰匠来打制,还是如此名贵的紫天珠,差点跪地谢恩了。今儿又亲自送来首饰,并这一百两银票。只说自己俗人眼拙,不知送什么才能不辱没了姑娘的高贵,这百两银票对姑娘来讲是九牛一毛,好歹是一片心意,望姑娘笑纳。他还信誓旦旦说,纵然姑娘是在他的珠翠坊打的首饰,虽然宣扬出去会立刻让他名满帝京,可是他保证会将所有事守口如瓶,而姑娘若以后有了好的首饰样子,恳请姑娘继续照顾他的生意……”
这个金掌柜,虽是一锱铢必较的生意人,却也不失仁义,看来夜蓉的眼光还不错。
她小心取下簪子……这是要在大婚之日戴的,放在镶螺钿葵花形黑漆行子里,刚要嘱托碧彤收好,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
湘妃细竹帘一闪,一身蝶练纱天水蓝衣裙的穆凌萱出现在门口。
碧彤很有眼力见的退下,程雪嫣便请她落座。
她走了两步,忽然跪倒在地,满眼凄楚。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却是拉她不起,那凄楚转而化作满脸泪痕,如露缀寒花,更显楚楚可人。
“大姑娘,凌萱只求大姑娘一件事……”
程雪嫣早已猜出是何事,可是即便如此求她,她又有什么法子?
“凌萱只想请大姑娘……大姑娘已是有了意中之人,能不能……能不能让他……见见我?”
怎么,难道她以为是自己藏起了玉狐狸?她是那种……那种很什么什么的人吗?
一时火起,可是她的期期艾艾却又让人说不出什么重话。
“其实你一直在误会我,我和他……唉,我其实也只见过他几面,不过是机缘巧合,根本就……”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从金彩绘梳妆匣子取了素金绞丝镯子出来……那是玉狐狸莫名其妙套在她腕上的,却不想是凌萱的贴身之物,又被她误会,心碎欲裂……玉狐狸啊玉狐狸,瞧瞧你干的好事!
穆凌萱颤着手接过镯子,不见任何惊喜,倒是泪如雨下。
她竟然又误会了。
“这个不是他让我还你的,是我……”
这种事简直是越解释越乱,穆凌萱已是哭得浑身发颤,她只得住口。
“我只想见见他,哪怕片刻也好。家里已经为我订了亲事,下个月就要出嫁,可是我不想……如果我嫁了,以后……”哭声凌乱,语气凌乱:“我只想见见他,问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如果喜欢,我愿意跟他到天涯海角,我不会在乎他是否家财万贯,哪怕一名不文,不会在乎他是否拥有官位,平民百姓亦有平民百姓的快乐,只要他愿意,家里是会听从我的选择的……可是如果不喜欢……”
神色忽的暗下来,如被夜幕笼罩的白玉兰。
“我也只要他一句话,凌萱便可了无牵挂的去嫁人了……”
以穆凌萱腼腆的个性却能如此大胆的表白,面对的还是她这样一个姑且算作情敌的人,她不是不震撼的。
曾几何时,她也曾有过如此单纯的追求,认为只要彼此喜欢,哪怕餐风饮露都是幸福。那是年少时期的幻想,那不掺丝毫杂质的情感仿若儿时最喜欢吃的冰激凌,甜甜的,凉凉的,却经不起烈日的考验,只是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时,仍会留恋那记忆中的滋味,仍会对往事感怀追忆,即便早已品尝了更多的美食,却始终敌不得曾经的清甜。是现实让人变得如此复杂,变得让她对着这般动人的心性在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思虑。当然,也不由替玉狐狸感到欣慰,那个四处漂泊嬉笑人生的浪子或许真的应该定下心来,而穆凌萱到底会不会是那个让他甘愿舍弃自由狂放舍弃广阔天地倾其所有一心爱护的女子呢?
好容易劝走穆凌萱,她临走时不停的恳求要见一见玉狐狸。
因了今天这事,程雪嫣也极想见到那个惹祸的根苗。虽不想插手别人的感情,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痴心的女子实在无法无动于衷,至少给她一个答案,是好是坏总强过一个悬念吧。可是他神出鬼没的要上哪去找?自家祠一别,竟是许久不见了。不过她今天有一个预感,似乎……
果真,夜半时分,她准确无误的醒来,准确无误的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
那双眼离得那样近,她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柔柔的撒在她的脸上,却是没有像以往一般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