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嫣知道碧彤在说什么。
那还是刚刚搬回到水云居的时候,两个单身女子独居小院自然会引来一些不怀好意,她也不是不害怕,于是门上窗上都栓了不少的铃铛,还抬了极粗的木头顶住门,晚上又和碧彤轮班休息。当然,这也不能让人放心,梦里被风拂铜铃惊醒的事时有发生,久了,难免心神恍惚,身体虚弱。
有天晚上,她好容易入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爷,绕了小人狗命,我再也不敢了!”
急忙冲出去时,却看到碧彤镇定的站在门口,目光望着小巷深处,轻轻道:“是王爷……”
“真快……”耳边又传来碧彤的感叹:“如果我是他,一定要用最慢的速度劈到日落西山,不,劈一辈子!”
见她无动于衷,便又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纵然他是王爷,奴婢也不得不出去教导教导他了!”
于是捋胳膊挽袖子……端了一盅茶水送出去。
到了外面,自然换做一副谦卑之态。
宇文紫辰虽是王爷,虽是为人冷淡,却从未有居高临下之态,只是面对这样一个风姿鹤韵之人旁人难免自惭形秽。碧彤自打他经常来此,也试探着开他玩笑。他虽无表情,倒也不恼,就连江氏有时因为这么个谪仙样的人物空降到平民小院而对他分外好奇然后旁敲侧击的询问他的心意,他亦无愠色,偶尔还会露一露他那颠倒门外若干女子的笑。
这块玉愈发温润起来,只是她……
无限心绪涌上来,纷乱交织,她也懒得理,反正过一会自然会散的。
不高的院墙上,几个簪珠点翠的脑袋在攒动,也不知是那个女子特别大胆,丢了个物件进来,敲打在他袍摆上,又落在他脚边。
他自然是看到了,身子却纹丝不动。倒是碧彤,打翠织罗裙底探出穿着绣花暖鞋的脚,将那织锦绣鸳鸯的荷包狠狠踩在脚下。
如若单身女子的家中总是出现男人,势必要引人遐思,她却是没有招来一点祸端,自是因为他那等人物是与生俱来的一身浩气,让人无法非议,也顺便让她沾了光。况且雨儿也跟他额外亲近,大家会想,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即便是进行**亦是不会得逞的。
碧彤一个劲递眼色让她出去“捍卫领土”,可是……她算什么呢?
对于他的存在,他的呵护,她一方面沾沾自喜,一方面忧心忡忡。不敢想……他是天潢贵胄,金玉之躯,她是什么?却又不能退……他冰心玉壶,她无以为报。她曾想为他寻觅一个极为优秀的女子,可是自己识人不多,况且凡所能想到的竟无一配得上他,而自己何德何能得了他的十二年守候?
他会坚持到几时?她要误他到几时?
长窗,隔开两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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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靖九年腊月二十五,天降大雪。
一大清早,碧彤费力推开门,惊叫:“姑娘,你看,竟然下了一尺厚的雪!”
程雪嫣仍是有赖**的毛病,面冲墙闭着眼睛咕哝道:“你去花室看看有没有雪漏进去?”
话音刚落,人又睡了去过,可只一会,就听碧彤大呼行的跑进来:“姑娘,姑娘,那朵七色牡丹开了!”
程雪嫣呼的从**上坐起,随手抓了银青袄儿奔出了门。
裹着厚棉帘的门一经推开,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顿令人神清气爽。
只见各色牡丹随着卷着雪花的冷风的灌入轻轻摇摆,其中一朵半开的花苞在摇摆中又绽出一红一紫两片花瓣。
赤橙黄绿青蓝紫,如彩虹般旖旎炫目,摇摆间又似带出柔光缕缕,极尽仙姿。
它微低着头,似是不好意思向周围展示自己惊人的美艳,却仍在无声无息中,伸展娇颜,吐露芬芳。
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惊扰了它的羞涩。
“姑娘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成功了!”碧彤有些激动。
那七色牡丹似也心有所感,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给这花撒什么名才好?”
她的指尖轻抚如绸花瓣。
“就叫……大富大贵吧!”碧彤张口就来。
纤指一滞……如此充满灵气的花怎么好扣上这么俗气的名字?
碧彤振振有词:“大俗即大雅。牡丹是花中之王,是富贵的象征,人们如此喜爱也是想讨个吉利讨个彩头。而如今姑娘培育出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七色牡丹,岂不是富贵中的富贵?姑娘昨儿还说如果这七色牡丹成功了,下次就争取培育九色的,依奴婢看,到时就叫‘富贵满门’吧……”
见程雪嫣脸色阴晴不定,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奴婢是同姑娘玩笑的,这花既是姑娘的心血,名儿自然要姑娘来取,若不然……”
“娘……”雨儿穿着楔袄扑进花室:“白叔叔来了……”
因为宇文紫辰总是一袭雪色长袍,雨儿此前曾唤他白雪叔叔,弄得程雪嫣一脑门黑线,纠正多次,固执的幸伙才肯去掉一个字。
碧彤扑哧一笑:“这还未等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唉,这一大清早的,富贵花开了,喜鹊也叫了,人也……”
未及说完,人便急忙逃出程雪嫣的魔掌。
到外面又是一阵惊叫:“姑娘快看,小桃也开了呢。天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小桃是桃花的一个品种,花期是腊月。程雪嫣三年前移了一株过来,想不到今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