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程府的女主人,平日虽是严厉了点,但自是为我们好,试想这一大家子人,若没有夫人的日夜操劳,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夫人虽然付出了诸多辛苦,却从没有为自己讨过什么,更没有居功自傲,我们却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愿意倾尽所有以助夫人。试问我们一心想着夫人,夫人难道不是最会收买人心的人吗?”
话说马屁不是人人都会拍的,拍不好就容易适得其反,而眼下不仅夫人掏出帕子拭泪,就连程雪嫣自己都有些热泪盈眶。
“好孩子,难为你这般懂事,快起来吧……”
“娘,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
程雪瑶眼见自己的娘扶了程雪嫣起来,不禁又妒又气。
“你也看到了,雪嫣实是不知情,况也没出什么乱子,就……”
“夫人,雪嫣虽不知情,但事情却是因雪嫣而起,雪嫣愿罚薪一个月,以儆效尤!”
“这又何苦?”
可程雪嫣很坚定,杜觅珍也不好再劝,又叫来程雪瑶向姐姐学习,程雪瑶便气得更鼓。
又落了几滴泪,一场闹剧终宣告收场。
“姑娘,今儿可真吓坏奴婢了……”
嫣然阁内,碧彤抚着胸口,余惊未散。
程雪嫣没有惊,只有累。
“也多亏了蕊珠,若不是她,还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赶明定要好好谢谢她,只是此番回去,那宋嬷嬷不知要怎的对她?”
“姑娘还不知道,宋嬷嬷已经离了关雎馆了……”
“什么?”
她还一直以为宋嬷嬷一定会继续执迷不悟,一心复仇,怎么就这么消失了?
“姑娘想想,今儿在芙蓉堂,她丢的可不仅是自己的面子,夫人能容她?听幼翠说,夫人早前就接到一封密报,说是蒹葭苑收买了咱们关雎馆的人,而这个奸细就是她……”
“蒹葭苑是……”
“是所民办的女学,前年刚兴起的。比关雎馆学费低廉,而且不计门第,许多平常人家想出人头地的女孩子都去了那里。请的先生虽然不是皇帝册封,却也是方圆百里极有名气的,还有到了年纪出宫的宫女,如今一些豪门贵族也把庶出的女儿送了去。据说咱们关雎馆设了什么,蒹葭苑便立刻添了什么。姑娘可能不知道,如今那曲《雪中莲》可是尽人皆知了呢……”
是宋嬷嬷干的?程雪嫣想到她连说话都不在调上,怎么可能……
“唉,谁让她赶在这档口上,夫人要办她,自是找个理由便办了。”碧彤已是见怪不怪,紧接着面露喜色:“姑娘终于和夫人冰释前嫌了,这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程雪瑶临走时几乎能把人削成片的目光在眼前闪了闪。
她拿起紫铜签子挑了挑烛心,牵起的唇角不无嘲讽:“隔层肚皮隔层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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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似乎过于静了些,却让人几度醒来。
只有虫鸣入耳,叶声细细。
原以为每每都是笛声惊扰了她,可是没有笛声怎么也会……
是习惯使然还是……她在不自觉的寻找这声音?
平日里也总会有几夜听不到这笛音的,却从未如此烦乱,如此……坐卧不安……
是因为他走了吗?那么只要没有笛声是不是就说明他不在府内?他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回家?家在哪里?
可笑,想这些做什么?
移步露台,只见夜浓如墨,一条月静静的弯在上空,好像是挂在黑袍上的一根线头。紫香居朦胧在浓重的树影中,静寂深沉,只有那石桌略显出一点淡色,如她一般落寞。
他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可笑,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不过是……不过是那日帮我了点小忙,其实也未必就是帮忙,只不过偶然在白日里吹笛子,然后敲赶上自己初次到关雎馆教习状态混乱,而即便他人不在却依然有超强的魅力气倡场面稳住,却被自己牵强附会的理解成……所以才会如此放心不下,等哪日还了他这情便好了。可是又要如何提起?他总是那么……再说不过是凑巧……他什么时候回来?还回来吗……
“姑娘……”
她颠来倒去一门心思的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呼唤,回头……只见一个只有上半截的女人飘在屋中,脸色青白……
“啊……”
“啊——”
……
几声变了调的惊叫如同利剪撕裂了寂静的夜幕。
待相互看清彼此,程雪嫣和碧彤不由抚着胸口,一迭连声的喃喃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姑娘怎么不睡觉?”
“你怎么起来了?”
二人同时发问,却只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好像是那边……”
“对,是嫣然阁……”
“该不是玉狐狸来了吧……”
“快,保护姑娘……”
“小四,去叫人……”
“大强,去通知老爷夫人……”
二人怔了片刻,齐齐奔到露台,只见十来支火把正以不同密度自不同方向朝这边集中移动,而四围的灯光次第亮起,整个程府顿时一片通明。
二人面面相觑,这下热闹了。
已经有一支火把游到院门外,擂门声骤起。
“大姑娘,大姑娘……你没事吧?”
稍后,又几支火把飘到,众人齐齐擂门,齐齐呐喊,周遭一片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