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浒微微侧头,斜睨着他,一股怒火猛地在胸中烧将上来,说道:“陈王爷,我约你来此的用意,难道你竟然不知么?”
陈国峻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为了当年雁门关外之事,我误听奸人之言,受人播弄,伤了令堂的性命,累得令尊自尽身亡,实是大错。”
杜浒森然道:“你何以又去害我义父乔三槐夫妇,害死我恩师玄苦大师?”
陈国峻缓缓摇头,凄然道:“我只盼能遮掩此事,岂知越陷越深,终至难以自拔。”
杜浒道:“嘿,你倒是条爽直汉子,你自己子断,还是须得由我动手。”
陈国峻道:“若非杜帮主出手相救,段某今日午间便已命丧小镜湖畔,多活半日,全出阁下之赐。杜帮主要取在下性命,尽管出手便是。”
这时轰隆隆一声雷响,黄豆大的雨点忽喇喇的洒将下来。
杜浒听他说得豪迈,不禁心中一动,他素喜结交英雄好汉,自从一见陈国峻,见他英姿飒爽,便生惺惺相惜之意,倘若是寻常过节,便算是对他本人的重大侮辱,也早一笑了之,相偕去喝上几十碗烈酒。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岂能就此放过?他举起一掌,说道:“为人子弟,父母师长的大仇不能不报。你杀我父亲、母亲、义父、义母、受业恩师,一共五人,我便击你五掌。你受我五掌之后,是死是活,前仇一笔勾销。”
陈国峻苦笑道:“一条命只换一掌,陈某遭报未免太轻,深感盛情。”
杜浒心道:“莫道你越南陈氏武功卓绝,只怕杜浒这掌力你一掌也经受不起。”说道:“如此看掌。”左手一圈,右掌呼的一声击了出去。
电光一闪,半空中又是轰隆隆一个霹雳打了下来,雷助掌势,杜浒这一掌击出,真具天地风雷之威,砰的一声,正击在陈国峻胸口。但见他立足不定,直摔了出去,折的一声撞在青石桥栏杆上,软软的垂着,一动也不动了。
杜浒一怔:“怎地他不举掌相迎?又如此不济?”纵身上前,抓住他后领提了起来,心中一惊,耳中轰隆隆雷声不绝,大雨泼在他脸上身上,竟无半点知觉,只想:“怎地他变得这么轻了?”
这天午间他出手相救陈国峻时,提着他身子为时颇久。武功高强之人,手中重量便有一斤半斤之差,也能立时察觉,但这时杜浒只觉陈国峻的身子斗然间轻了数十斤,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全身出了一阵冷汗。
便在此时,闪电又是一亮。杜浒伸手到陈国峻脸上一折,着手是一堆软泥,一揉之下,应手而落,电光闪闪之中,他看得清楚,失声叫道:“奉儿,奉儿,原来是你!”
只觉自己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不由自主跪了下来,抱着奉书的双腿。他知适才这一掌使足了全力,武林中一等一英雄好汉若不出掌相迎,也必禁受不起,何况是这个娇怯怯的小奉书?这一掌当然打得她肋骨尽断,五脏震碎,便是薛神医即行施救,那也必难以抢回她的性命了。
奉书斜倚在桥栏杆上,身子慢慢滑了下来,跌在杜浒身上,低声说道:“师父,我……我……好生对你不起,你恼我吗?”
杜浒大声道:“我不恼你,我恼我自己,恨我自己。”说着举起手来,猛击自己脑袋。
奉书的左手动了一动,想阻止他不要自击,但提不起手臂,说道:“师父,你答允我,永远永远,不可损伤自己。”
杜浒大叫:“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奉书低声道:“师父,你解开我衣服,看一看我的左肩。”杜浒和她关山万里,同行同宿,始终以礼自持,这时听她叫自己解她衣衫,倒是一怔。奉书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我……我……全身都是你的。你看一看……看一看我左肩,就明白了。”
杜浒眼中含泪,听她说话时神智不乱,心中丰了万一的指望,当即左掌抵住她背心,急运真气,源源输入她体内,盼能挽救大错,右手慢慢解开她衣衫,露出她的左肩。
天上长长的一道闪电掠过,杜浒眼前一亮,只见她肩头肤光胜雪,却刺着一殷红如血的红字:“陈”。
杜浒又是惊奇,又是伤心,不敢多看,忙将她衣衫拉好,遮住了肩头,
杜浒恍然大悟,不由得热泪盈眶,泪水跟着便直洒了下来。
奉书道:“我求你一件事,师父,你肯答允么?”杜浒道:“别说一件,百件千件也答允你。”奉书道:“我只有一个亲妹子,咱俩自幼儿不得在一起,求你照看于她,我担心她走入了歧途。”杜浒强笑道:“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们找了她来跟你团聚。”奉书轻轻的道:“等我大好了……师父,我就和你到雁门关外骑马打猎、牧牛牧羊,你说,我妹子也肯去吗?”杜浒道:“她自然会去的,亲姊姊、亲姊夫邀她,还不去吗?”
忽然间忽喇一声响,青石桥桥洞底下的河水中钻出一个人来,叫道:“羞也不羞?什么亲姊姊、亲姊夫了?我偏不去。”这人身形娇小,穿了一身水靠,正是阿紫。 杜浒失手打了奉书一掌之后,全副精神都放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