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倒是有。五小姐,你拿什么来换?”
奉书愣住了。原来他不肯白帮忙!可是自己一个闺阁中小姐,能付他什么?零花钱倒是有一些,可他大约也不需要……璎珞、帕子、荷包倒也做了不少,可那绣工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金银首饰……
杜浒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却呵呵笑了,笑了好久,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低声说:“你的那些甜东西,再吃就要我命了。下一顿,要有酒,要烧鸡,要东坡肉。”
奉书怔了半晌,才如释重负,扑哧一下,嘻嘻嘻的跟着他笑了起来,说:“好,一言为定。”
杜浒踱到角落里,慢慢坐了下来,拿过她带来的一块油炸香糖柿子饼,皱着眉头,慢慢啃着,说:“谈笙既然是继任的惠州府,那么躲是躲不过去的。你不是明天要去拜见他吗?大大方方地去,把你心里想问的都问出来,看他有何说辞。”
这便是他给自己出的主意?奉书有些失望,说:“可是……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是二叔的女儿……二叔说……我的身份要是暴露了,会……会……”
“怎么,当文璧的女儿当上瘾了?蒙古人赏的锦衣玉食,享福享得舍不得了?”
奉书生气了:“我没有!你也不许直接叫我二叔名字!”
杜浒乜斜着眼,看着她,“路是自己选的。你二叔既然敢做,还能怕被人说?我杜浒自从投军效力以来,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软过,自认问心无愧,怎么,没资格指名道姓地说他两句?”
“我……二叔说了,他……他是为了惠州城的百姓着想,为了宗祀不绝,不得已才投降的,再说……他在蒙古人手底下,日子也不好过……”
杜浒冷笑了一下,“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他要是真的不得已而降,怎么现在还会一路升官发财?他要是愿意为国守节,大可携着老小归隐山林,终生不仕,难道忽必烈还能把他拖出来做官不成?食新朝俸禄的汉人多了,也不缺他一个!嘿嘿,小女孩就是好骗啊。”
奉书愣住了,头脑中一阵晕眩,几百句涌到口边的话忽然都说不出口,胸口像被堵住一般,起伏了半天,才哽咽道:“反正……反正不许你说我二叔坏话……他是真心待我好的,我心里有数。你再贬损他,我……我现在就走,再也不来找你……”
“这是在威胁我了?”
“东坡肉什么的,再不给你带。”
杜浒半是嘲弄,半是怜悯地看着她,终于似乎是向东坡肉妥协了,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好,好,我不说你二叔便是,行不行?”
奉书对他不理不睬,过了好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又过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问:“那,那明天……”
杜浒将整个炸柿子饼吃完,拍拍手,微笑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啊,放心,他不敢捅出来的。”
奉书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敢?”
杜浒走到她面前,正色道:“五小姐,你信不信我?”
“我……我信你啊。”
“信我就听我的。明天去见谈笙,堂堂正正地跟他对质。别怕,也别气短。我向你保证,他一个手指头也不敢动你,也不会找你二叔的麻烦,好不好?”
杜浒此前和她说话时,语气一直是恭敬而冷淡的。唯独这一句,带上了温柔哄劝的声调。
奉书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扬起头,说:“当我是小孩子吗?我才不怕他。”
杜浒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不再说话,示意她离开。于是她向他行礼道别,踌躇满志地回去了,一路上都在给自己打气。睡觉时,却梦见谈笙穿着判官的服色,阴测测地对自己说:“哪里来的小妞,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扔出去!”
来了两个牛头马面,揪住她就走。她的全身却灵活得像一只狐狸,肩头的肌肉一松一滑,就从牛头马面手底下溜了出去,拼命跑,拼命跑,直到醒来。
会面约定在下午。奉书吃饱了饭,穿好出门访客的衣裳,手腕上戴了一个战无不胜的狗尾巴草手环,掩在袖子里,又紧紧握了握蝎子遗下的瓷瓶,深深藏进怀里。她想起夜间那个牛头马面的梦,又把李恒赠的辟邪的扳指穿上线,挂在脖子上。武装完毕,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让阿染叫来小黑子,跟自己一道出门。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小黑子了,看着他一口笑嘻嘻的白牙,这才慢慢升起勇气,沉声道:“走罢!去谈相公那里。”
谈笙早就派人在府衙门口迎她,把她带到相邻的官驿。谈笙本人则在书房里等她。她慢慢吞吞地行礼,谈笙赶紧来扶,他的手白皙如玉,不仅没有如她所愿地生疮,连蚊子叮的包都没有一个。
谈笙笑道:“文小姐这可是折杀在下了。小生过去在令伯父军中时,一直以学生自居,蒙他提携指点,视若己子。算起来,谈笙和小姐也该是同辈,何须多礼?”
奉书不解道:“我伯父?”
谈笙笑嘻嘻地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文丞相啊,小姐不会已经把他忘了吧?”
奉书心中暗骂自己反应太慢:“我是二叔的女儿,爹爹自然就是我伯父了。这个人狡猾得很,第一句话就设下套来,让我钻。”不由得警惕起来,用余光把书房和房里的几个仆人扫了一扫,又偷眼看了看谈笙,他却是一副笑容,并没有什么奸诈的神色。也许他那句话并无什么言外之意,但奉书先入为主,总觉得这房里一寸寸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