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洛娆在屋子里做着这样一件事,将前世发生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脑海中过上一遍,找出有用的信息,躲避劫难,不能用笔写下来,若万一被人发现,十有八九会被人当做妖孽从而难以脱身,而自己的愿望也会落空。
她闭目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远远望去,阳光微微倾泻在少女的脸庞上,面容柔和,心情平静。而齐娆的心中却远远不同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的风平浪静。
这样的回想就好比是把自己置身于原来的情景一样,再一次感受着一次次的喜悦,提醒着被欺骗和背叛的痛楚,提醒着失去哥哥的肝肠寸断,提醒着洛家后来的艰难,还有自己的无限悔恨。
一遍一遍的回想着,拼命回忆着几大家族盘枝错节的联系,还有辨别着梁执口中所述事情的真假,看起来那样温和的少年啊,谁知竟然是头中山狼,他学富五车,不论什么事都能侃侃而谈,仿佛天下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朝政方面又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那翩翩而来手执折扇的白衣少年曾迷了多少闺中女子的眼眸,而如今再看,原先有多少喜爱便就有多怨恨。
一叶障目,她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执着的人啊,相信了一个人,便一味地相信着,对洛娇是这样,对梁执也是这样,如今想来,他们并非全无破绽,只是因为相信便不去留意。
醍醐灌顶,眼前的一切清晰明了。精致的眉眼缓缓睁开,不同于以往的伤心脆弱,带着信心和坚定,清脆的嗓音响起“碧芷,随我出趟门。”
洛娆歪着头想了下,断言:“我们得换身衣服。”
“小姐,要哪件衣服啊,是单丝碧罗裙还是百褶如意月裙,或者是别的。”
“都不,找件我能穿的粗布麻衣,还有你也要穿。”
“什么?”稳妥的碧芷听到这样的话也禁不住一愣,小姐要这个衣服干嘛,而且府中怕是也找不出这样的衣服来吧。
“照我说的做。”
“那小姐不如到奴婢家中换下吧,反正也不远,家中还留的有小妹的衣服,估计小姐差不多能穿,只怕委屈了小姐。”
“无妨,就这么办。”
洛娆换好衣服,并细心的除去钗环,拉着碧芷便出了门。
“什么也不要问,跟着我就好。”
“小姐,我知道了。”
眼看着越来越荒凉,路人稀少,林荫茂密,碧芷心里也禁不住打起了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人越来越少了,万一您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后悔莫及,奴婢也交代不起啊。”
眼看着小姐没理会,碧芷打算继续苦口婆心的劝。
“快到了。”细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颤,听上去似乎是激动,碧芷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见一个,我曾经让他失望的人。”洛娆嘴角带了淡淡的笑,师傅,就快能见到你了呢,还好我记得你曾经的住处。
如果你没有搬,那必定是这里了,近乡情更怯的心情齐娆现在大概是了解了,柴门半掩,敲了敲,却没有人应,索性推开了门,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种的药材还是药材,以及地上放了一只孤零零的小铲子。
洛娆在一株夏枯草面前停了下来,看到只培了一半的土,已经猜到师傅必是弄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好方子回屋誊写了,这里他就不管了,等到他想起来,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了。
洛娆认命的拿起铲子继续干着师傅做了一半的事,身后的碧芷已经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小姐不仅特意换了衣服,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居然在干活,还一声不响的跑到别人家里干活,一定是错觉罢,不禁揉了揉眼睛。
在洛娆专注的培土时,却没发现有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在她要将这一片药植的土培好时,听到了这样清晰冷冽的声音“你来这里可是拜师?”这声音的主人便是齐娆前世的师傅苗春,一个身量瘦长却医术赫赫有名的中年男子。
丝毫不提刚刚齐娆的辛勤成果,直接问到了点子上。
“正是,请您收我为徒。”她起身拜了下去。
之前她曾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还是这样生疏的口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前世是她正好在路上遇到一个胸口被撞的人,劝了别人不要随便移动,而事实证明确实是不能移动,断裂的骨头在胸腔里甚是危险。
“你一个小娃儿,如何得知这些?”
“我在书上看到的。”
“不错不错,诶,你可愿意跟我学医?”
“太好了,我愿意。”
而后来梁执说女孩子学医做什么,琴棋书画就够了,娆妹妹,你已经很好了,学医不适合你。
于是她便和师傅拜别,当时师傅流露出的是难掩的失望,当时啊,洛娆想了想她连师傅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学到啊,师傅有着别人比不上的鼻子和嘴巴,不管拿来的是什么只消闻上一闻或者尝上一尝就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药材,他说自己也可以做到,只是自己却放弃了,若是那时没有半途而废,最后纵然是没有怀疑洛娇,是不是也不会被毒药毒死了呢。
思绪回到现在,苗春已经问了第二个问题了“你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
“您为人所称道,稍加打听就知道了。”
“为何学医?”
“治人治己。”
“医者不自医,你难道不知道吗?”苗春呵斥了一声。
“不医是医。”洛娆微微躬身更加恭敬,坚定地说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