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厂房,包括了厂里的主要车间和办公室,签完合同,离开文件室,老胡带着柳银二人转过一条走廊的拐角,介绍道,车缝间、裁剪间、烫熨间和包装间都在这儿,另外两栋厂房,一栋是质检区、水洗区、杂务区,还有一栋是仓库。
原来如此,柳银点了点头,既然办公的地方是在这栋主建筑,那设计工作室也应该是在这里吧?
嗯,以前有为设计师专门分配一个房间的,但现在基本都是那黑鬼在用吧。老胡干笑道。
噢?没有设计师的时候,是李主任兼职版型设计?
柳银吃了一惊。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个本事,难怪会看柳银这个新来的设计师不顺眼。
肯定是不想看到新来的人把他的唯一性和重要性抹淡吧。
有倒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只不过我们这群跟凌厂长打拼的大老粗,根本不懂那些画画啊、计算尺寸啊之类的、复杂费脑的工作,也就那了一阵才会了一点。
是这样。
不是因为那李黑鬼很优秀,而是因为其他人都干不来啊。
不过,不是我寒碜他,就黑鬼那水平,老裁缝好不容易教会他设计了一个款式,他抱着这老本,十几年就没改过,修修口袋的位置,换换纽扣就当做新衣服了,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自主设计。老胡嗤之以鼻道。
设计师如果没有自己树立起来的审美观的话,那根本称不上合格呢。
是啊,所以阿银,接下来可要拜托你了啊。老胡哈哈笑着,拍了拍柳银的肩。
咳咳,虽然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但我会努力的。柳银强行扶正了差点被对方拍到骨折的身子,咳了两声,说道。
正说着,一行人路过了一道敞开的门前,老胡也不犹豫,直接一转身就走进了门,向柳银介绍道——
这里是裁剪间,设计师的纸样送到这里以后,再由裁剪工们裁出样布来。
柳银点点头,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一路走来的路线,之后将视线投向车间内——大概是个50平米的长方形房间,而正中央摆放着一张七八米长,两米多宽的工作桌,桌面静静躺着布匹、碎布料、剪刀、尺子、画粉和图纸,二十几名工人分坐两旁,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手里的作业。
从他们专注的申请和快速交替的手中可以看出来,这些都是十分熟练的裁剪工。
只不过,看见老胡这个干部走了进来,其中大部分裁剪工虽说注意到了,但顶多也只是点点头致意,其中更多的甚至是直接埋头工作,理也不理老胡。
后者似乎也不介意的样子,给柳银介绍完了以后,就又踏出屋子,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这里是车缝间,先前裁剪出来的样布,会送到这里缝起来,制成成品服装——
老胡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有进十名工人立刻发现了老胡,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成群结队地、犹如被投食的鸽子一样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道:
主任,您辛苦了!
主任,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
主任,上次我……
柳银瞥了眼被围在当中,一脸苦笑的老胡,感叹了一声。透过人群,柳银看见了十几台脚踩缝纫机,正整齐排列着、各自隔着一臂之长,摆放在房间中央。除了围上来的这几人以外,还有十多名车缝工正在进行着手中的作业,踩着缝纫机的脚踏板,整个房间充斥着机器的咚咚响声。
老胡跟面前的几名车缝工交谈了一阵,大多是一些鼓励工作的话语,只不过,在这段话即将收尾时、在老胡正打算转身离开时,人群中,又有一道微弱的提问声,响了起来——
那个,过阵子就发工资了,这个月不会又要拖……
喂!另一个人用手肘顶了顶对方,又使了个眼色,这才让他闭上嘴来。
老胡苦笑了一声,正想安慰些什么,忽然,他的眼角瞥见沉默着的柳银,似是涌起了自信,一拍胸膛,说道:放心吧,这个月肯定不会再拖欠你们的工资了!上个月因为会计临时请假,才拖延了发工资的日子,大家谅解一下。
工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对工厂此刻严峻的形势并不是太过了解的样子。
对他们来说,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虽说用自己的话让工人们全都放心了下来,但在离开车缝间之后,老胡自己却是连连叹气——
哎,一不小心就说了大话,要是像前几个月那样拖欠工资的话,要怎么向底下的工人们交代啊!老胡一脸懊恼。
已经好几个月都这样了吗?柳银问。
是啊,最近厂里的财政可是越来越拮据了。老胡摇头说,从前几个月开始,工人们的工资都是凌厂长自掏腰包的。
居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更加认识到了青鸟服装厂面临的危机有多么险恶了。
下一批产品如果再亏本的话,恐怕就真的得倒闭了啊。
突然感受到了空前膨胀的压力。
不过,对柳银来说,这种压力早已如同日常饭菜一般,司空见惯了,不需要想太多,只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只要努力过了,就算是失败也不会太过懊悔……当然,不容许失败!
对了,我有个问题,柳银问道,感觉裁剪工们是不是有点不太热情啊?和车缝工们的态度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呢。
嗨,那也是正常的,老胡苦笑着说,裁剪间是归那黑鬼管的,只有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