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去普雨寺上香的日子,不过卯时一刻,小艺果然捧着一本手抄的《楞严经》跪在了昌禧院里。
金老夫人正倚在牀头和金嬷嬷说话,就听宝绿在屋外禀道:
“老夫人,金表姑奶奶身边的丫鬟来了。”
金老夫人面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这一大早的,又来做什么?”她轻哼一声,坐直了身子,张开手由金嬷嬷服侍着穿衣。
石板坚硬,小艺才跪了一刻钟膝盖处便酸痛不已,偷眼瞟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便悄悄地矮了身子,原本跪直的姿势变成了跪坐。
“宝巾打水来,杜梨传早膳。”金嬷嬷隔着窗棂唤道。
廊下的两个丫鬟脆声答应了一声,各自去了。
小艺见状便知金老夫人要出来了,忙又跪直了身子,不敢懈怠,终于是在两刻钟后见到了一身素色的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正吃着茶,神情淡淡。
小艺恭敬地请了安,金老夫人却是连眼都不抬一下,就好像是屋里没她这个人似的。
小艺面上讪讪。
“你这么早来给老夫人请安,可是素云小姐吩咐了什么?”金嬷嬷冲她使了个眼色。
小艺会意,忙跪行两步,抬高了手上捧着的经书。
“老夫人,我们姑奶奶听说您今日要是普雨寺上香,连熬了几夜抄了一本经书,特让我来请老夫人一并带去,奉于佛前。姑奶奶说,不求别的,只求菩萨保佑老夫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她恭声道。
“长命百岁?”金老夫人冷笑一声,“只要她不做那样丢人现眼的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艺心里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忙垂下头。
“哎哟。”金嬷嬷只当没听到这话,笑着上前接过了经书。粗粗看了一遍,嘴上啧啧称道:“素云小姐的字真是工整。”
她说着,又将经书递到了老夫人面前,笑道:“您老也看看?”
金老夫人瞥了一眼。淡淡道:“这字,也就只能称得上工整了。金家请的女先生也是临安城有名的,她学的那么些年,写的字还不如玧哥儿的。”
金嬷嬷笑道:“字还是其次,心意最重要嘛!”
金老夫人轻轻磕了磕茶盖。打断她的话道:“做戏的话有嘴巴的人都会说,有什么稀奇?”
她说着,目光一转,又落到了小艺身上。
“你们姑奶奶若真是有心,她自己怎么不来?”她挑眉冷声道。
小艺身子一颤,像是十分畏惧似的,俯身叩头道:“老夫人明鉴。我们姑奶奶真是一片诚心,只是她前儿才说的要自禁足一个月,又怕老夫人还生她的气,今日是断不敢来的。”
“她还真要禁足一个月?”金老夫人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做给谁看,和谁过不去呢!”
小艺不敢回这话,只将头垂地更低。
往日老夫人对姑奶奶也是极好的,怎么如今两个人之间的间隙这么深了?她又想起金素云那日一口一个“老太婆”,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金老夫人只当她是吓得。
“行了。”她不耐地摆了摆手,“你回去告诉她,要真是知错了,就收拾收拾和我一道去上香。躲一个月算怎么回事?怕府里的人忘了她做过的事?没的让人笑话。”
这是不打算再追究姑奶奶了?小艺心里一喜。
“还不替你姑奶奶谢过老夫人?”金嬷嬷含笑提醒道。
小艺忙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
金老夫人扬手让她去了。
原是定的辰时出发去普雨寺,但因金素云来的迟,谢府的轿子直等到辰时三刻才上路。
“呸。她脸皮还真是厚。”
坐在轿子里的柳氏放下轿帘。空口啐了一声,那一头金素云正被小艺扶着坐进轿子。
同柳氏坐一顶轿子的黎氏只笑了笑。
“你还笑的出来。”柳氏瞪了她一眼,“她做了那样没羞没臊的事,玩儿似的禁了几天足。母亲就不追究她了,可见她的手段。”
“三嫂莫恼。”黎氏柔声道:“我注意些便是了。”
柳氏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别过脸,嘴角一撇。
注意?防的了一时,防的了一世么?到底是棉花脾性,难怪一直不得母亲喜欢。
“弟弟们和金玉都不能来。我还以为你也来不了了呢!”
另一顶轿子里,谢菲的神情既惊奇又高兴。
倚着手肘闭目养神的谢蓁闻言抬了抬眼睛,含笑道:“怎么?不怪我了?”
是说前阵子,谢菲为谢芳禁足萧山之事埋怨她。
谢菲面上发烧,眼睛不敢看她。
“为什这么问?”谢蓁突然道。
谢菲“啊”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谢蓁只好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觉得我来不了?”
哦,原来是在问这个。
谢菲莫名松了口气,忙道:“我听说你踹坏了梨香院的院门,还以为祖母会气得把你禁足,罚你抄书呢!”
“罚我做什么?”谢蓁道:“错又不在我。”
“我知道我知道。”谢菲讨好地点头,又压低了声音道:“我还听说了,是金表姑……咳,是她想把四叔灌醉,好行那……咳……总之我觉得你踹的对!”
她又怕在谢蓁面前称呼金素云,又不好意思说出太私密的话,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的。
谢蓁觉得有些好笑,“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那些丫鬟们也是,什么话都敢在你面前说,也不怕带坏你。”
“她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