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做人做事的方式,完全是一个模子,老实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等到后来,宁文靖被人怂恿做了傻事,在生死之间挣扎;宁大娘受到暗算,时不时的发病,医馆之中甚至没有大夫上门,也没有好药奉上,这完全不是东家的待遇。
说白了,他大伯一家,已经把熹和堂当做了自己家中的产业,把宁大娘这一家子当成了陌生人、冤大头。
其心可诛。
苏辰眼中微微闪过冷光。
以他如今的实力地位来说,那一家人也只是蝼蚁,也犯不着多费心思。
在乔三的安排下,想必那家人也快倾家荡产了。
一个小商人被官府衙门盯上,那还能愉快得了?
苏辰甚至在等着他们上门,让宁大娘、宁采臣出上一口恶气,承继了宁文靖的身体,这些因果当然得一点一滴的清算。
虽然宁文靖活着的时候不见得能想清楚,但冥冥之中却仍然有着一股执念存在他的潜意识之间,存在于肉身之中,这是本能。
……
到了斜阳西下的时候,考场里重新恢复喧闹,众考生走出府衙之时,就看到一张张苍白的脸。
大部分人都是心神不定,眼神犹疑,这种对前途的未知,是一种极大的煎熬。
如果说考前是紧张,考后那就是焦虑了。
当然,也有一些书生面色稍显从容,很有把握的踱着方步。
这是对自己答题满意的书生。
最后一位书生走了出来,考场大门轰然关闭,街道上乱成一锅热粥。
处处呼爹叫娘、喧哗吵闹……更有着一些人嚎啕大哭,如丧考妣……
邵旻挥着手中折扇,眼神闪烁,找了几位相熟的同窗,约好一起去喝酒放松一下。
他脑子里总是想着先前考场里大宗师吐血的一幕,越想心里越是没底,心知有些事情需要快快行动。
夜长梦多,迟恐生变。
……
试卷收上来,自然不会隔夜,考生们可以放松,阅卷考官们却是得加班赶工了。
曾黎此时已经恢复过来,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他也顾不得休息,缓缓的喝干手中的参汤,感觉身上泛起暖意,就道:“开始阅卷吧。”
这位一生尊奉文事的主考大人,从来不觉得阅卷是一件苦差事,反而觉得这是人生最大的乐事。
各地青年才俊的灵感思想闪光,能给自己带来许多启发。
遇到好的文章,读来更是口舌生津,心情极为舒畅。
对于曾黎的要求,聂知府和裴子文等人也没有什么异议,三年两次考试,每次都会如此,他们也习惯了。
只不过,几人阅卷的同时,偶尔就会想起那一篇字字句句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文章。
那一篇,到底录取还是不录取?
看着紧皱眉头的曾黎,裴子文很是好奇的想道。
这录取秀才或者定下名次,按例来说是省学政最有发言权。
“这位邵旻的文章很不错,用典精致,行文流畅,不可多得!”曾黎指了指案上的一篇文章,接着又道:“还有这位凌楷,应该也在金华地区有些名气吧,他的文章倒是有些稚嫩,但极有灵性,文风华丽,读来琅琅上口,再努力一段时间,举人功名完全不成问题。”
“案首就在这两人之中选一个吗?不知大宗师觉得谁更高明?”
聂文臻试探着问道。
他的眉头已经皱起,只觉得心里十分难过,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几篇美文在心中大发毫光,让他一阵一阵的心悸。
裴子文也是紧张的看向曾黎,眉毛微微跳动,生怕他嘴里说出肯定的话语。
曾黎沉默了一会,再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此时已近午夜,凉风吹拂得纱窗哗哗做响。
他眉锋一厉,就要说话。
刚刚张开嘴,“噗”的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整个人仰天就倒。
“老爷,老爷……”
一个下人长随模样的中年连忙冲上前来扶住。
聂知府也是大叫来人。
几人帮手把曾黎扶到榻上,见到这位老大人虽然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但终于清醒过来,他才放下心来。
这若是让曾黎在金华府衙出事,他这位知府也不用干了。
曾黎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要说话。
聂文臻连忙俯低身子细心听着,这场科考还没完,却是耽搁不得。
“案首……宁文靖,此人文采天纵,笔法飘逸,头名非他莫属。”
说完这句话,曾黎就重新闭上眼睛,眼角却是无声无息的淌下浊泪。
聂文臻愣了一会,才沉声答道:“是,老大人定的名次甚好,宁文靖当为案首。”
他的声音也有些暗哑,更有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在心头荡漾,这是认输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曾黎大宗师,终究不得不屈服于那位书生,这种感觉,实在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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