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秉文正面着林七许,极为清明地收下了她掩饰不好的惊惶与悲哀。大概因为这份表情太过深刻,以至于谢秉文对大女婿产生了一点点怪异的情绪。
你的宠妃怎么见了你和鬼一样?
他今日和摄政王寻了这处对弈,方才是摄政王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处理处理,他就悠闲地在大冷天里琢磨着棋局与一些闲事,没成想这出二人对弈被林氏当作了一盘珍笼,并且非常犀利而果决地解了局。
摄政王大概是三个人里最迷茫的一个,不过他装功好,面上最清淡,在林氏请安后,便没有再去看她,反而把目光落在了那盘解了困境的棋盘上。
林七许恰好执的是他的白棋。
“这是?”摄政王更糊涂了。
等谢秉文简略地概括了遍事情后,摄政王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裂缝。自家的妃妾莫名其妙地跑到前院来了,而且还是最前科恶劣的她……正常男人,都有些挂不住脸。
林七许从摄政王对中年男子的称呼上,准确无误地明白这个人是摄政王的岳父,是摄政王妃的亲爹啊。
她严肃地思考着,如果她识趣地下跪认错道歉,再抹几滴眼泪,能不能在辅国公面前把摄政王糊弄过去呢。摄政王总不会当着岳父的面教训自己的妾室吧?多么有失体统和规矩的事,摄政王绝对不会做的。这时,她对摄政王的恪守陈规觉得非常好。
林七许来不及表现出什么,摄政王漠然开口:“林氏你先回去罢。”他唤来了花墙外的燕许,吩咐道:“你好生送侧妃回去。”燕许和林七许都很想问,是回内院的花厅还是直接回王府呢,多么模棱两可的话。
谢秉文对林七许的感官倒是还好,不好不差,毕竟以他年轻时的眼光看来,林七许比木桩子似端庄的女人耐看多了,比如他的大儿媳郑氏。故而微笑道:“这儿晚宴还是不错的。想必还没给老夫人祝寿呢。”言下之意,女婿你的小老婆贸然回府不好,太引人注目,不知道的难免要瞎猜。更不利于女婿你对王府体面的维护哈。
岳父都开口了,摄政王很卖情面,若有所思地叮嘱了几句。
“惠和长姐喜欢你,你好生陪着便是。”不要东跑西跑,这回好在是辅国公。换成别的公侯王孙,摄政王简直是……要忍无可忍了,管林氏有多么讨他喜欢,背后还有什么秘密,统统见鬼去吧。
林七许极其温顺地道:“妾身明白了。”
翻来倒去的“妾身明白”“妾身知道”“嗯”等等,摄政王目送走林氏,眼神立马深沉下来,透着格外尖锐的光芒。
“怪不得阿俪嫁了你后行事更端方了。”谢秉文摩挲着一枚墨玉制成的棋子,意味深长地笑道。
摄政王被岳父调侃,面上颇是讪然:“是您教的好。”甭管摄政王在朝廷上多么一言九鼎。位高权重,在谢秉文内阁首辅兼王妃父亲的双重身份下,只有笑着打哈哈的份。
谢秉文更不好和女婿谈一个妾室多么怕您的事,关心了几句女儿和外孙后,难免唏嘘:“果然,有些东西强求不得。”或许大女儿的身体天生就不适合生孩子。
等摄政王弄清楚林氏出现在这里的细枝末节后,神色愈发变幻莫测。
“走一步,看一步吧。”谢秉文接过小厮奉上的茶盏,垂下眼睑淡淡道。
“只能如此。”
……
与林七许预料的情况不同,花厅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四下找人。在那些自视甚高的命妇眼里。一个小小的侧妃太不够看了,惠和只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然后悄悄地打发人去寻,最可怜的要数在净房外候着的朱玉。
她无聊地蹲下来玩了会。再转身已物是人非呐。
林七许被送回来的时候,朱玉几乎感激涕零地迎了上来:“侧妃……”
“嗯,进去吧。”她没有多看一眼朱玉。因为这个倒霉的小丫头十有八九会因为碰上了不该碰的东西,而被随国公府处理掉。
处理两个字,冷漠又无情。
她尚且自身难保,更加顾不全一个萍水相逢的下人。
惠和从一堆的王妃、郡王妃、翁主郡主里挪出来。小声地关切道:“没什么事吧?”
“没有,不过在竹林里失了方向。好在没冲撞到谁。”
惠和闻言眼角一滞,重复问道:“竹林?”
林七许没有漏过惠和眼底的惊讶与狐疑,用词更加谨慎:“公主被请走的那处,拐过两座假山就是一片绿竹,在冬日依旧苍翠。边上有个净房。”
“很大么?”
“里头小路很多,四通八达的。”林七许如实答道。
且她有八分确定,这竹林里肯定布下了阵法之类的玄乎玩意。
惠和认真看了她一眼,含了些许凝重:“真没碰上谁?”方才林七许只否认了没冲撞到谁,可没有说没遇上什么。
林七许千辛万苦放下去的心被惠和渐渐严肃地一问,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面上却维持着一贯的温默,抿唇道:“从竹林拐出来,正是外院。不小心碰上了辅国公,和与之下棋、却临时走开的王爷。”
惠和没有不死心地问她第二遍,有没有在竹林里碰上谁。既然林氏开口,想必轻易不会变更措辞,否则前后打脸,以后还如何来往?
林七许再次被问到这件事,是在回程的王府马车上,对面坐着摄政王一枚。
车厢视线晦暗,她也没勇气去打量男人的神情与喜怒。
摄政王开口问得无比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