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司徒逸手中的半截枯柴猛然折断了。他怔了一瞬,将两截短短的柴枝抛了出去,抬起头望向覃楠兮,轻声问道“为什么?”
覃楠兮直起身子,向身后的岩壁上贴了贴,抿着嘴琢磨了半天,在舌底挑挑拣拣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回答。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如今当着他的面,她竟迷惑起来。
司徒逸起身转向洞口,背着身立了半天,突然低声问道“天风岭的那个人是什么人?覃先生为何允许楠兮抗旨冒险来找他?”
仿佛一声惊雷炸在耳际,覃楠兮只觉头脑中轰然一声,眼前只三步之外的司徒逸的背影不觉又遥远起来。
他怎么知道父亲默许她抗旨逃婚的事?他不以她逃婚相威胁到底是他的君子之风还是另有图谋?苏旭是誓死不食楚粟的前朝遗臣苏长卿的儿子,苏长卿是父亲的挚交,这些事一旦透漏,危害恐怕更胜过她抗旨逃婚。
见覃楠兮没有回应,司徒逸长叹一声,转回身望着她,斟酌了半天,才坦然道“楠兮你不用担心,我既然不以你抗旨逃婚一事为难先生,自然也不会因一个旁的人的缘故伤害覃先生。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楠兮这样牵挂冒险,还能令,令先生如此垂青认可。”
覃楠兮望定他明亮的双眸,轻问“你怎么会知道?”她心有期待,期待他的话如他的眼神一般坦然澄澈。
司徒逸哑然一笑,慢慢坐回覃楠兮对面,安静的看了她片刻,才道“当日长平郡王府的百花宴上,我刻意接近你,是想看看覃先生对此事的态度,若他能接受,我便打算去府上提亲的。可我怎么都没想到,琳琅那丫头见了当日的情景,竟自说自话的请了郡王爷入宫替我请下了赐婚的圣旨。”
“赐婚圣旨是长平郡王入宫求的?”覃楠兮深觉意外,打断司徒逸问道。当日赐婚圣旨毫无征兆的到了覃府,长安哗然,所有人都认为是司徒逸仗持军功自行请旨,而目的不过是要联姻尚书令覃府。
司徒逸点点头,无奈一笑:“琳琅这丫头从小就蛮横,到现在也是丝毫不改,这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覃楠兮微微点了点头,疑惑的眼神等着司徒逸继续。
司徒逸满目了然,沉吟了半晌道“我知道覃先生不喜欢我,也知道先生近来在朝中的境遇,先生上书反对圣上北伐,以他的性情,自然不会愿意将掌上明珠嫁给主导北伐之策的我。当初赐婚圣旨一下,就听琳琅派人来说你一病不起,我多少猜得到其中的机巧,后来更听说覃府起火,先生和你哥哥上书恳请圣上收回赐婚成命,说要终身留你在闺中养伤。这事太过奇巧,我不可能猜不到先生坚决不愿你嫁给我的心思。”
覃楠兮越听越奇,疑惑也更深更浓,他既然已经猜到覃子安对她逃婚一事的态度,却又为何执意不肯退婚,甚至说出今生非覃家小姐不娶。“你,既然知道,为何还……?”
“为何还上书说非你不娶?”司徒逸偏过头,微扬着下巴笑问,他唇角的笑意温柔而真诚。
覃楠兮明媚的眸子倏的一缩,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个嘛,有一半是为了覃先生。”司徒逸说到这里便顿住,缠绕在覃楠兮脸上的目光更显幽深。
“为了我爹?”覃楠兮睁大眼睛,直起了身子,这个答案令她讶到忘记了周身的酸痛,她轻蹙着眉心,忽然想到一个更特别的地方:“你为何一直称我爹为先生?而不是大人?”
司徒逸听罢,眉心隐约一跳,便回身去又拢了拢空地当中的那小火堆,默了片刻,他才慢条斯理的叹了口气,回身答道先生他,视我为师门耻辱,自然不会对楠兮提及他有我这么个学生。”
“你是爹的学生?”覃楠兮的惊讶可想而知。父亲确实有很多学生,其中许多还是当朝重臣,但再如何为官做宦他们也都是文职,从未听说还有武将拜在父亲门下。而司徒逸这个名字,直到“踏雁将军”回京,她都鲜少听闻。
对面的司徒逸略显局促,搓了搓交握的双手,低声道“先生是我的授业恩师,我自六岁跟在他身边,整整八年。一日为师,尚且终身敬同于父,何况是八年的教导之恩。即便他不认我,我也不能对恩师困厄视而不见。”说到这儿,他略顿了顿,神色慢慢凝重起来“据我所知,当今圣上对靖国公府和萧国舅府同气连枝,在朝中一呼百应的态势已是十分不奈,若将你嫁给司徒翀,覃府无疑成为被他们绑上船的一支,若是那样,你觉得覃先生将来会是什么结果?所以我必须在萧贵妃提司徒翀请旨之前就去府上提亲。端午宴后,我两次拜会先生都被他拒之门外,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我那个横冲直撞的妹妹却歪打正着的替我解了这个难题,才有了赐婚一事。”
“可,可是…”覃楠兮语结,她脑海中飞转着当初嫂嫂曾说起将她指婚给司徒家是圣上的意思。当时嫂嫂的分析入情入理,似乎没有怀疑的理由。
“可是,大家都说你会被指给司徒府?”司徒逸又丝毫不差的猜到她心底的疑惑。
“是,我是曾听过这样的说法。”
“靖国公府姓司徒,指婚给靖国公府不一定就是指给司徒翀不是吗?”司徒逸剑眉一扬,眼底有一丝得意。
覃楠兮垂下眼睑,望着地上凹凸不平的青黑色山岩,半天才幽幽道“你是说我本来就是会被赐婚给你?”
“